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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鳶未曾在裡頭多呆,她本就不愛湊這熱鬧,又加上確實與那霍元芷並無深交,不過遠遠地瞧了兩眼,便出來了。
放眼望去,整個院子一片鮮紅,唯有新娘子身上的喜服較之鮮艷如血的正紅偏暗了幾個色度,亦是艷紅之色,可細瞧之下,卻又避開了正紅色,紀鳶微微愣了片刻,忽而有些感慨,女子未來的一生的地位,一開始便被這喜服的顏色定下了。
按理說憑著霍元芷的身份完全可以自由選定這喜服的顏色,只是,每個人所奢求的不同,註定選擇的路便不盡相同。
待在喜房裡只覺得有些悶,紀鳶來到了院子裡透氣,剛出來,只見許久未見的甄芙兒迎面走了來。
兩人碰了正著,目光相撞,紛紛怔住。
第195章
甄芙兒這日頭戴著赤金點翠嵌寶大鳳釵, 穿一襲藕粉色海棠細花褙子, 下著淺緋色撒花洋皺裙,脖子上戴著赤金盤螭瓔珞圈, 這一身打扮珠翠綾羅, 光彩照人, 比之之前在霍宅時,更要來得奪人耳目。
二人一個進,一個出。
杵在原地, 對視了良久。
還是甄芙兒開口主動招呼道:“鳶妹妹,多日未見,別來無恙。”
甄芙兒面帶著淺淺的笑意,神色平靜淡然, 就好像遇到了一位舊友,只神色如常笑著寒暄。
紀鳶倒是有些意外。
其實, 紀鳶與甄芙兒並未深交, 也並無恩怨, 所見的次數堪堪可數,然而, 每次見了她, 甄芙兒總是下意識的帶著窺探及打量,莫名帶著些敵意,直至去年那件事之後。
紀鳶嘴唇蠕動了下, 似乎想要回應什麼, 卻又一時無話可說, 最終只淡淡的沖其頷首,緩緩從她身前越過,竟然一字未表。
其實,本就不是如何相熟之人,她不過是一方妾氏,對方將來是王家正房太太,似乎未來亦是無甚交集,便也無須刻意攀附。
經過甄芙兒身邊時,只聽到甄芙兒冷不丁道了一聲:“可否移步說幾句。”
紀鳶微愣,對上了甄芙兒淡笑的臉,過了片刻,緩緩點了點頭。
院子前頭有一處嶙峋假山,假山背面建有一八角涼亭,周圍花卉植被環繞,景致極美,甄芙兒輕車熟路的將紀鳶領進了涼亭,卻並未坐下,而是緩緩走到廳子一角,隔著亭台水榭,與對面的庭院遙遙相望,那裡,曾是甄芙兒住了七八年的檯梧院,算是她的半個家。
這座府邸的一花一木,她都甚是熟悉,以為,這裡的一切,終究會是成為她的,以為這半個家,終究會成為她真正的家。
“甄姑娘,可是有什麼想說的?”
紀鳶見甄芙兒背對著她,久久無話,不由出聲詢問。
紀鳶的聲音,打斷了甄芙兒的沉思,甄芙兒從恍惚中緩過神來,轉過身,上上下下打量著紀鳶。
***
方才忽地一見,只見眼前女子珠圍翠繞、光艷逼人,甄芙兒險些沒將人給認出來,曾經的紀鳶雖美,到底有些青澀寒酸,如今,搖身一變,雖是妾氏身份,卻出落得跟哪家府上的貴太太似的,甄芙兒神色有些複雜道:“今日一見,觀你過得不錯,如此,我便也總算安心了。”
紀鳶有些意外。
甄芙兒含笑道:“聽說大公子待你甚好,如此…甚好。”
紀鳶定定的瞧了甄芙兒片刻,只微微捏了捏帕子道:“謝謝。”
甄芙兒面色有些複雜,沉吟良久,復又繼續道:“我甄芙兒行事向來坦蕩,無愧於心,唯有對一人,心懷愧疚,那人便是你。”
說到這裡,甄芙兒走進了幾步,道:“彼時年幼,行事衝動,不計後果,一心只為了成全自己的私慾,如今,人生起起落落,方得知,有些人可遇不可求,有些事其實早已經天註定,不可拗,也終究拗不過。”
人,指著的二公子霍元懿吧。
事,指的是親事麼?
“曾經也不知緣何竟那般偏執,一心將你當成了假想敵,故而行了不少錯事,後來細細想來,其實成為阻礙的那人不一定是你,反倒是有可能是自己,什麼叫自作自受,作繭自縛,我可算是體會到了。”
親事明明已經妥了,若不是自己自作聰明,成為了表哥眼中的“毒婦”,表哥又怎會執意退了這門親,因果循環,最終報應到了自己身上。
“其實,事已至此,說補償,道緣由,好似也皆於事無補,但是,什麼都不說,好似也過意不去,無論你接受與否,我終歸是欠你一聲歉意,在此,不求妹妹原諒,但求妹妹往後一生無憂,便足矣。”
甄芙兒說著,忽而朝著紀鳶緩緩施了一禮。
雖沒有直說是何事,但是,二人心照不宣。
***
在甄芙兒的眼中,紀鳶之所以成為了大公子霍元擎的妾氏,一切皆是因為她從中作梗,雖然她的本意是想要將紀鳶推給霍家三公子,卻未料陰差陽錯間換成了大公子。
以紀鳶的身份,能夠成為大公子的妾,並未曾半點辱沒了紀鳶的身份,相反,於她這樣的身份而言,反而是一樁不可多得的好事,要知道,為了攀附霍家,放眼整個京城,就連京城許多達官貴人,便是嫡出的千金小姐都捨得往霍家後宅里送,更別提紀鳶這麼個孤女了,可是,前提是,如果沒有那一樁快要下定好的親事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