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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元擎微微眯著眼,盯著紀鳶小巧精緻卻鮮紅得猶如燙熟的蝦子似的耳垂瞧了一陣,眼神暗了暗,過了好一陣,這才緩緩鬆開了她腰間的手臂,另外一隻大掌卻還一直緊緊拽著她的胳膊,待她完全站穩後,只將她往他身側輕輕拉了拉,示意道:“去上頭躺著吧。”
上頭比較穩當。
原來,霍元擎背後是一處方軟榻。
因他日日早起入宮當值,有時去得早,回的晚,有時候因事兒耽擱了,半夜才回,就會趁著路上的功夫寐會兒,算得上是他的第二個寢榻。
紀鳶聞言,只有些驚訝,只飛快的抬眼看了對方一眼,正好對上了對方灼灼的目光,紀鳶臉微熱,只緩緩垂了眼,低下了頭,片刻後,朝著對方福了福身子,只小聲的說了聲:“多謝…公子。”
說罷,也不推脫,直接脫了鞋襪,一溜煙爬到了軟榻。
想著,躺在身後,總比坐在前頭,兩人大眼瞪著小眼強,關鍵是,經過了方才那麼一遭,紀鳶心裡著實尷尬的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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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外頭清點好了,馬車復又緩緩駛動。
馬車上,紀鳶屈著腿,雙臂抱著雙膝,將下巴枕在膝蓋上,安安靜靜的坐著,眼睛盯著某一處發著呆。
而霍元擎從她身前的小几上隨手拿出了一冊書,悄無聲息的看了起來。
馬車裡,靜謐無聲,然安靜的空氣中,對方一道輕輕地呼吸聲,一道細微的動作,全都清晰的可聽可見。
這一刻,世界很小,小到天地間似乎僅有彼此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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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馬車行駛了約莫有小半個時辰,便到了蘭登街,因霍元擎乃是前去探望下屬的,不便帶紀鳶一同進去,便特將殷離及一隊護衛留下守衛,他僅僅領著一個下屬進去了。
他人走後,紀鳶只長長吁了一口氣,只覺得馬車裡溫度高,燥熱的緊,燥熱得她簡直快要喘不上氣來了。
想到方才的一幕幕,紀鳶仍舊覺得臉有些熱,這大抵算作是她第一次與對方的親密接觸吧,只覺得有些尷尬,有些奇怪,也有些…止不住的臉紅心跳。
對方不過就扶了她一把,她就忸怩得不成樣子,只覺得自己方才的行徑丟人得可以,想到這裡,紀鳶伸手用力的揉了揉自己的臉,將所有的漣漪全部揉走了,只剩下一片麻木,紀鳶這才緩緩掀開了帘子一角,朝外瞧去。
只見眼前是一條狹窄的街道,稍稍有些破爛,沿街兩旁的屋子亦是有些破舊不堪,可是,街道雖破,卻極熱鬧,又見兩旁迎來送往的行人甚多,熙熙攘攘的,瞧著好生熱鬧。
而眼前,馬車所停之處,這一處屋子顯得要比街上旁的幾家更加殘破些,尤其是那大門,乃是木質的,都快要腐朽敗落了,搖搖晃晃的掛在門沿上,好像隨時都要跌落下來似的。
見紀鳶一臉百無聊賴的四處瞧著,菱兒那個小機靈鬼立馬湊上來,跟她小聲八卦道:“主子,聽說裡頭的乃是公子得力的屬下,死了媳婦兒的,是個鰥夫。”
紀鳶聽了只有些詫異的挑眉,頓了頓,卻忍不住問了一句:“你怎麼知道的?”
菱兒見紀鳶感興趣,便立即打起了精神繼續道:“我方才無意間聽公子跟前的屬下說的,說大傢伙兒正張羅著給這人找媳婦兒,聽說他媳婦都死了五年了,卻還一直未娶,倒是挺深情的…”
紀鳶聞言,只覺得這些說辭怎麼覺得那麼耳熟呢,頓了頓,只挑眉問了一句:“可知這人姓甚名誰啊?”
菱兒想了想,只歪著腦袋道:“好像是姓衛吧…叫…叫什麼衛…衛琛來著吧?”
菱兒話音一落,只見紀鳶面色陡然一變。
衛琛?
她道如何這般耳熟了,原來,去年尹氏替她相看親事的時候,她瞧中的裡頭便有一個姓衛名琛的,彼時,對方二十有四,喪妻五載,未娶未納,膝下無兒無女,只有一個年邁的老母,家世簡單清白,尹氏還算滿意,若非王家突然前來拜訪提親,她未來的親事,怕是就會那杜家或者這衛家中擇一挑選了。
沒想到,世道竟如此之小,兜兜轉轉,轉了一大圈,還是在命定的軌跡中打轉。
再一次瞧向這個殘破小院時,只覺得眼底稍稍有些複雜。
地方雖破,雖小,可卻是一方天地,獨屬於他們自己的一方天地。
正恍惚間,只忽而聽到從院子裡傳來了些許動靜,紀鳶下意識的抬眼,就見一道年邁的老嫗正一臉恭恭敬敬的親自送著霍元擎出來,老嫗老的臉都皺成了一團,卻十分和睦客氣,正一個勁兒的在跟霍元擎激動的說道些什麼。
而一向嚴厲冷岑的霍元擎,在這一刻,竟然難得和睦,對著老人家,他並沒有一點不耐煩,反而一直側眼看著對方,安安靜靜的聽著。
直到,大門被推開,霍元擎緩緩抬眼,目光直直朝著紀鳶這個方位瞧來,與她的對了個正著,那道目光,那樣犀利而敏銳,似乎要瞧入紀鳶內心深處似的。
紀鳶心下一緊,立馬將帘子落了下去,撂下帘子的同時,沖菱兒說了一句:“有關這衛家的任何事宜,往後切莫再提及了。”
尹氏雖替她與那衛家相看過親事,可是,畢竟沒成,她至今甚至連對方是個什麼模樣都尚且未知,那霍元擎…應該不曾知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