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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霍元懿紀鳶最多不過是有些忌憚罷了。
可這霍元擎, 紀鳶打從骨子裡對他存了些許懼意。
大房在這霍家, 本就是非同一般的存在,其尊貴顯赫遠非二房三房能夠比肩, 便是連那霍元昭每每提到大房,往往皆得左顧右盼,生怕一時失言衝撞了大房, 而這霍家大公子, 更是霍家非同一般中的非同一般。
在霍家這麼多年,紀鳶極少聽到過有關霍家大公子的任何議論與八卦,便是有, 頂多也不過是關於大少奶奶的,整個霍家所有人即便私底下似乎都有些不敢妄議, 反正一提到有關大公子的話題,所有人紛紛一臉忌憚的四下張望, 然後改用眼神交流了。
或許正是因為這大公子身上那股不怒自威、令人由衷生畏的冷凝肅殺之氣罷。
就連紀鳶每每見了, 都下意識的有些緊張。
而此刻對方就矗立在她跟前, 他身高挺拔, 像是一個沉寂巍峨的山脈, 給人深深的壓迫感。
殷離話音一落, 只見紀鳶微微抿了抿嘴,然後飛快的朝著那霍元懿瞅了一眼, 又立馬收回了視線, 只強作鎮定低低道:“大公子…請…裡頭請。”
邊說著, 邊下意識的捏了捏手中的帕子。
霍元擎一手背在身後,一手置於腰前,微微轉了轉大拇指手上的那枚通體碧綠的玉扳指,看了紀鳶一眼,少頃,直接越過紀鳶往裡走了去。
紀鳶見狀,稍稍扶著門沿,只緩緩鬆了一口氣,待一轉身,只見那霍元擎的袍子下擺、長靴底部都被雨水浸濕了,靴子底下還濺灑了一些泥水,若是擱旁人身上準會落得一臉狼狽,然而他卻一臉氣定神閒,任憑外頭裝飾如何改變,也絲毫影響不了他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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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那霍元擎筆直踏進了廳子,一進去,便瞧見了歪坐在裡頭椅子上的霍元懿。
霍元擎腳步微頓。
霍元懿見霍元擎進來了,心裡頭雖有些驚詫,面上卻未顯,當即只正襟危坐好,頓了頓,又立馬從椅子上起了身,衝著霍元擎笑模笑樣著招呼道:“大哥,你怎麼…也來這兒了?”
霍元懿素來沒個正行,自幼被老夫人二太太溺愛著長大,他向來無法無天,道聲天不怕地不怕也不為過,便是連自個的老子有時也並未放在眼裡,唯獨對這大房的大老爺及堂兄大公子父子二人稍稍有些…敬意。
倒是無關畏懼,相比二老爺,大老爺身上明顯更加具備一家之主的氣勢與威信,而長兄又如父,雖是堂兄,但在霍元懿眼裡,猶如親兄。
兄弟二人走得較近。
只是,這霍元擎性子與那大老爺如出一撤,每每見了這霍元懿總是說教占了大頭,久而久之,自年長後,尤其是近兩年,這越來越不著調的二公子只躲著那二位走。
沒想到這日如此趕巧,竟然在這裡撞了個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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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會在此處?”
霍元擎向來習慣掌控主權了,他從來沒有回答旁人問題的習慣,並沒有回答霍元懿的疑問,反倒是後發制人,直接問起了霍元懿。
霍元懿起先見到霍元擎只有些驚訝,還以為這霍元擎跟紀家表妹…可方才見二人分明並不相熟,驀然想起大哥似乎在後頭竹林里有一處竹屋,小時候他跟著去玩過幾回,眼下,忽而憶起這竹奚小筑前好似便有這麼一片林子,竟然就是同一處嗎?
只略微思索了片刻,便知其中緣故,見大哥發問,霍元懿抬眼瞅了一眼霍元擎身後的紀鳶,只笑著道:“約莫是跟大哥一樣,被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困在這裡了吧。”
頓了頓,又道:“這雨勢過大,估摸著一時半會不會停,好在有表妹這裡可以暫且避上一避,大哥不若在此稍作片刻,想來表妹定當不會介懷。”
說罷,又沖身後的紀鳶眨了眨眼。
紀鳶只微微抿著嘴,將視線移到了別處,過了一陣,又挪了回來,小心翼翼的落到了那霍元擎後背上。
卻見那霍元擎走著走著忽而停了下來。
霍元擎原本直接往廳子正前方的主人位走去,然而走了兩步,只見廳子正中央擺了個洗臉的大銀盆,原來這屋子裡竟然漏雨,雨滴只將那銀盆滴得噼里啪啦作響。
霍元擎耳目敏捷,微微蹙眉,再抬眼,便又見屋子裡各處都在噼里啪啦,正對面兩張主人位的交椅後就放了個大木盆,霍元懿坐在了左下方的客人椅上,而霍元懿的對面空位上,交椅旁邊的矮几上擱置了一個大銀盆,裡頭還放了一個大海碗。
整個廳子裡又亂又寒磣,說是室內,卻比室外更加雜亂無章。
霍元擎一時駐足立在了原地,只覺得無一處可踏腳之地。
別說霍元擎了,便是連那殷離瞧著,眉頭都皺得能夠夾死蚊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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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鳶一見這霍元擎停了下來,目光順著對方的視線往整個屋子掃了掃,當即曉得對方是嫌棄了,頓時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只覺有些無地自容了起來。
過了片刻,強忍著尷尬,衝著方進去換了衣裳出來的春桃使了個眼色,讓其趕緊將矮几上那個銀盆與大碗給收拾走,然而不知是畏懼那霍元擎還是如何,春桃只哆哆嗦嗦上前,端著銀盆的手一抖一抖的,險些將手上的東西悉數傾倒在地。
紀鳶見了眼皮子一跳,只立馬從春桃手上將東西接了過來,春桃只緊緊咬著唇,都快要哭了。好在這時抱夏安置好鴻哥兒跟嬤嬤那邊,立即趕了過來,一進來,往屋子裡一瞧,見到屋子多了一位主子,抱夏頓時被唬了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