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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到考核時,山今和能天使在學校外面合租專心備考。能天使的行李很少,身份證件,兩把政府型快速上膛槍,備用槍套滑動裝置,換洗的衣物,潛望鏡,各種跌打藥,繃帶,負重護腕,一把吉他和一張照片。照片裡姐姐,莫斯提馬和她並肩站在一起,遠處是夕陽下的天使塔。她把照片遞給山今,問那個藍頭髮天使漂不漂亮。
山今眼神一亮,「很好看。」
能天使笑容得意,「是吧。我也覺得她很好看。」
「嗯…氣質有點像《卡皇》。」
「卡皇是誰?」
「不是人,是我以前在龍門的時候見過的一幅畫,那幅畫叫《卡皇》。那幅畫我印象特別深刻,因為畫中人的表情——眼神憐憫嘴角嘲諷。我當時有種被畫中人一眼看穿的感覺…無法描述,很震撼。」
能天使一愣,不由點頭,「你說的倒是很符合莫斯提馬的性格。」
「這個藍頭髮天使叫莫斯提馬?」
「對。」
「那另一個是誰?」
「我姐姐。」
「你們是一家人?」
「不,莫斯提馬不是,她是我的…朋友。」
「哦,朋友。」山今微微一笑。
「你笑什麼?」能天使大不自在。
「沒什麼。今天中午一起出去吃?」
年終測試考完的當天晚上,能天使和山今跑出去喝酒。酒館裡滿是考完解放的學生,能天使喝了幾杯便跳上舞台加入酒吧樂隊即興演奏,她彈了很久吉他,簡直有點飄飄欲仙不知身在何方——眼前之物似乎都因為她的存在感到快樂,與她對視過的每一雙眼睛都像寶石一樣明亮,目光相接時她有觸電的感覺,所有調侃,諷刺,欣賞的目光她都欣然接受,狂熱的氣氛讓整個世界散發著危險的迷人氣息。略顯混濁的空氣貼在人的額頭和下巴上,濕漉漉的。恍惚之中她好像聞到了從鏡湖上吹來的風的味道。
不知道瘋了多久後她才氣喘吁吁地放下吉他跳下舞台,鼓手追上來抓住她想與她接吻,被她推開了。「你難道不想來?」鼓手問。能天使嘆息著,「對不起,不是你。」鼓手做了個介於抱歉和無所謂的手勢後離開了。
空氣里滾動著酒味兒和荷爾蒙的氣息。
在一片混沌里,能天使餘光里瞥見了一個披著藍色長髮的身影,她下意識推開人群追上去,走進了才發現那竟然是個男人。寂寞突然變得殘酷起來。能天使抹了一把臉,想抽身往門的方向走。結果那個藍頭髮男人叫住了她,「你沒事吧?」
「沒事。」能天使做出一個抱歉的微笑。
男人遞給她一杯酒。「喏。」
「謝謝。但我不能——」
「只是一杯酒而已。敬自由。」
能天使和他碰了杯。
「喜歡這裡的一切?」男人問。
「喜歡。」不知道為何,能天使的語氣顯得那麼不真誠,強顏歡笑。
「你剛才在找誰?」
「一個朋友,我把你錯認成她了。」
男人微微一笑,似乎早就預料到了這個回答,「很失落?」
「巨大的失落。」
「我很抱歉。」
能天使聳了聳肩。突然她發現人頭攢動的遠處,山今正在和一個陌生的長髮女人跳舞,看得能天使目瞪口呆。她跳的很好,笑容甜蜜步伐輕快——也許過於好了。甚至有些放蕩。
「你的朋友?」男人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對。」
「但不是你想找的那個朋友。」
能天使點點頭。
「我也喜歡這裡的一切。」男人說,一邊說一邊摘下了帽子,「也喜歡你。」
能天使愣了一下,不由地笑了,「太老套了。」
男人也笑起來,「愛情本身就是很老套的東西。也許你其實不愛那個人,或許你只是想成為那個人。愛情有許多暗門,隧道,夾層……誰知道呢?」
能天使被他繞暈了,她想成為誰,誰又想成為她?旁邊一個人擠過來,大聲的說,「放過這個女孩子,也放過愛情吧,愛情就只是愛情而已!」那個人拉著能天使到一邊的沙發坐下,能天使喜歡她有力又粗糙的手掌。「你不能再喝了,再喝你明天恐怕就要在大街的路邊上醒過來了。」
「好。」能天使乖巧地點點頭。
「真可憐。」這個女人輕輕用手心撫摸著能天使的臉,她是不是把她當成失戀買醉的人了?能天使掙扎著坐直,「其實我只是思念,談不上愛情那麼宏大…」
「但愛情也不宏大啊。」女人微笑著,「不過我理解你。」
能天使迷戀這種感覺,兩個人明明素不相識,但此刻她卻可以相信另外一個人的雙手。我們同根同源,我們同屬於此…我們都是宇宙中沉睡的一顆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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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能天使在自己的公寓內醒來,頭痛欲裂,她晃晃悠悠地走出臥室,發現山今在做早飯,神態自若。
「昨天晚上…」
「你喝多了。」山今遞給她一杯溫水,「你絕對想不到你昨天晚上幹了什麼。」
能天使一屁股坐到沙發里,拿著水一臉狐疑,她不會哭著叫著喊莫斯提馬的名字吧?那她不如立刻爬上拉特蘭最高的鐘樓然後跳下去。「…我做了什麼?」
「我找到你時你躺在沙發上一動不動,我還以為你睡著了,結果你突然睜開眼拿著吉他開始彈讚美詩!」山今一臉回味的表情,「然後全世界的癮君子們突然像群小綿羊一樣安靜下來圍著你唱起歌來,若非親眼所見真是難以想像……薩科塔人。地道的薩科塔人。我以為我還算比較了解你們,看來還遠遠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