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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呼吸微微急促:“官洛美,我承認我當初對你動機不純,但你也別把全部的罪惡扣在我頭上,做過的我承認,沒做過的,你別冤枉我。”
“冤枉?”她輕蔑地反問,“我冤枉你什麼了?我沒有見過你這骯髒的人。為了把言少梓除掉,你竟然利用我,讓他以qiángjian罪入獄,你太不擇手段了,根本沒有一點人xing,你根本不是個男人!事後你對我那樣好,在千島湖,原來是負疚於心!我想想真是覺得噁心作嘔!”
他揚起手來,她把臉一揚,仿佛就等著他這一掌,他的胸膛劇烈起伏著,最後,他終於咬著牙:“官洛美,我真是後悔,我後悔認得你。這世上隨便一個女人,也會比你qiáng,我花了多少心思,我做了多少事qíng,你沒有心嗎?我愛你,我那樣愛你---我把全盤的計劃放棄,我寧願冒著最大的風險放棄原來的計劃,我甚至想用孩子來留下你,你就是這樣待我?你寧可相信言少梓無辜,也不肯相信我?”
“你愛我?”她譏諷著笑,“原來你就是這樣愛我的,容海正,你還妄想我替你生孩子,剛剛我在醫院裡,躺在手術台上的時候,心裡不知道有多痛快,因為你這樣的人,活該一輩子斷子絕孫!”
他那一巴掌終於扇下來,扇得她頭暈目眩,她緊緊的抓著樓梯扶手,以免栽倒下去,而他卻驟然大笑,他仰面哈哈大笑著,轉過身朝外走:“我真是錯看了你!我真是低估了你。我真是錯了!錯了!哈哈哈。。。”
他狂笑著走出門去。
洛美像打了一場大仗一樣,一下子軟軟地滑坐在樓梯上。
窗外是冷雨的夜,那種滴答滴答的聲音,似乎會從耳入腦,將人身後最後一絲暖意都帶走似的。
洛美就是那樣jīng疲力竭,坐在樓梯上聽著那冷冷的雨聲到天明的。
天一亮,她如夢初醒一樣,扶著扶手qiáng站了起來,四肢早就凍僵了,連大腦都似乎已麻木了,可是她還記得,今日還有一場惡戰。
她走進衛生間,好好地沖了一個熱水澡,借著滾燙的液體,令自己恢復一絲暖意。
步出浴室,刻意地換上迪奧的一套套裝,黑白分明的設計,冷靜簡捷。她走下樓,廚房照例開了兩份早餐,她努力忍下眼底的熱cháo,一口一口地將早餐吃完。
重新細緻地補好妝,再看鏡中的自己,鎮定自若,從容不迫,稍稍放了一些心。她不是沒打過惡仗,可是這一仗殊無把握。
她也是在短短十數小時內才明白洛衣當初那種決絕的心qíng,被至親至近的人背叛,原來就是那種令人幾乎麻木的感覺。若那個人又是自己一貫依賴、一貫視作可擔當一切的靠山,那種天崩地裂的絕望,是可以使一個人瘋掉。
但她不能,她是官洛美,她應有足夠的勇氣為自己一戰。無論公私。
九點整,她準時出現在仰止大廈的董事會議室里。
她已有幾個月未出席這種會議了,當她走進那間整塊義大利淺粉色大理石鋪就的會廳中時,幾乎每個人都是微微一怔。
許多人早就忘記了“官洛美”這個名字,有印象的只剩了“容太太”這個頭銜。可是她這樣不疾不緩地走進來,優優雅雅地落座,令許多言氏企業的老臣在一剎那間就想起了當初在仰止大廈中赫赫有名的“資管部官洛美”來。
容海正坐在正對門的位置,見了她,嘴角上牽,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qíng,目光中滿是一種古怪的嘲弄,似乎在輕蔑地反問:“憑你想力挽狂瀾嗎?”
她款款地向他一笑,竟璀璨如花。
今日一戰,已無可避免,那麼,就兵來將擋吧。
言少梓坐在主席的位置上,望了她一眼,目光也是複雜莫測的。
開會了,其實很簡單,容海正絕對是挾雷霆萬鈞之勢而來,志在必得。
他閒閒地說:“誰的股權多,誰當董事長,再公平不過。”
一句話堵死所有人的口,bī得洛美不得不直截了當:“我和容先生的意見有分歧,我投票言先生。”
容海正將手一攤:“很好,大家來算一算,這樣一來,我有A股的40%、B股的20%,而言先生和容太太則有A股的30%、B股的30%,這樣很傷腦筋了,大概只有最後一條路——投票,不知言先生與容太太有何意見呢?”
洛美聽他一口一個“容太太”,口吻卻是一種說不清的、令人不舒服的怪異,喉中就像噎了一個硬物一樣,而且胃裡一陣一陣地翻騰,幾乎想令人立刻衝出去將胃裡的早點吐個一gān二淨。
可是現在,她只有亮出招牌笑容來:“公平公正,就投票好了。”
她與言少梓是孤軍奮戰,她早已心知肚明,可是眼睜睜看著言氏家族的世家老臣眾叛親離,那種悽惶無助的感覺,實在是壓抑不住,一陣陣湧上心間來。
人qíng冷暖,在金錢面前看得最清楚。容海正有絕對的財勢,就占了絕對的上風。
幾分鐘內,叱吒風雲的常欣企業關係最高決策大權旁落。
開完了會,她對言少梓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他只搖了搖頭,他出身豪門一帆風順,從未有過落難的經歷,現下自然倍有一種悽苦絕望。
洛美說:“只要一個象徵xing的價格,我可以把股權賣給你。你仍在董事會中有一席之地。”
他淡淡說:“謝謝你。”口氣是前所未有過的疏冷與客氣。洛美聽了便默不作聲,她想著他到底還是因為容海正的緣故恨她的。這種連坐於人qíng、於法律都無可辯駁,她只有不做聲。
剛剛轉身想走出去,便聽到言少梓的聲音:“容太太,容先生已可接管言家祖宅,你可以在平山上吃今天的晚餐了。”
她震駭地回首。
言少梓說:“我押了重寶在期指。”
洛美從未想過這種驚濤駭làng是一làng高過一làng地向她撲過來,幾乎立刻可以吞噬她,令她屍骨無存!
她的喉嚨發緊,連聲音都是發澀的:“你怎麼這樣大意。”
他望著她不語,目光複雜的qíng緒早就說明了一切。她垂下頭去,過了半晌,問:“有沒有挽救的餘地?”
他長嘆了一聲,將自己鬆鬆地坐在了轉椅中:“洛美,你今天這樣幫我,也只不過幫我不跳樓。那個數字大龐大,有生之年我還不起。”
洛美聽他說到“跳樓”,立刻想起容海正的話來,心驚ròu跳地道:“總有辦法的,總會想到辦法的。”口裡這樣說,心裡卻明白這只不過是自欺欺人,臉上那種悽惶的表qíng,就更加明顯了。
言少梓見她如此,心裡更加難過,說道:“你幫我足夠多了。不要再cha手了。我來想辦法,抵押一切家產。”
“那也不夠啊。”洛美用力地絞著雙手,“除非。。。”
除非有無抵押的貸款,放眼天下,哪個銀行會做這樣的傻事?哪個公司會毫無利益地出手?
言少梓說:“其實也有辦法。”
洛美以目示之,但他搖頭:“可惜辦不到。”
“說出來,世上沒有絕對的事。”洛美出其的冷靜,只要有萬一的希望,便可以爭取。
言少梓不是那種支支吾吾的人,猶豫了一下,便告訴她:“在言家祖宅的書房保險柜里,有個紅色的三寸見方的錦盒,裡面裝著一枚名為‘香寒’的印信,那是掌握一筆秘密家族基金的印信,只有家族的家長才有權獲悉這筆基金的qíng況,容海正一定不知道。”
“香寒?”她在心底默記這兩個字。
“是曾祖父的遺物,據說這是他鍾愛一生的一個女子閨名,所以用她的名字命名這個秘密基金。”言少梓向她簡述了印信帶有傳奇色彩的來歷,“顏色很漂亮,是透明的,中間夾了一絲一絲的白絲,就像雨絲一樣,在燈光下會呈淺彩色,看起來更像個項鍊墜子。”
她問:“是jī血或者田huáng做的嗎?”
他搖頭:“請人鑑定過,結構類似玉石,但沒有玉石脆,大概是幾萬年前墜落地球的一顆隕石。”
洛美想了一想,說:“我會拿到它的。”
平山的雨夜,因為樹木的蔥鬱,倍添了一份蕭瑟,尤其是言家祖宅,四周全是相思林,風聲雨聲和著林間枝葉的瑟瑟聲,令人更感到淒涼悲哀。
洛美坐在沙發里,她對面就是扇長窗,窗簾沒有拉上,窗外就是在風雨中亂舞的樹影,悽惶地印到窗上去,印到心頭上去。
律師仍用一成不變的聲調在念財產分割書,容海正依然在漫不經心地喝咖啡。
洛美有了一種奇妙的想大哭一場的衝動,就在幾天前,她是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坐在言家祖宅的書房裡,聽律師念她與容海正的離婚協議書。時間與地點,都出乎她的意料。
她將目光從窗外收回來,重新投注在容海正的身上,他依然是那樣平和淡然,但是誰能想到,在這樣的平和淡然後竟有那樣的醜陋猙獰。在她與他共同生活的一年裡,開始和結局都是這樣令人始料不及,她真覺得像做了一場噩夢一樣,而這個夢魘,卻是她一輩子也無法擺脫的,她註定要與他糾纏不清,大概是所謂的孽緣吧。
珠寶首飾,他全送了她,他是很大方的人,她從來都知道,對於她他是肯下投資的,因為他夠狠、夠毒,知道她是筆穩賺不賠的買賣,只不過讓她dòng悉天機,反噬他一口,這大概也是他始料不及的吧。
新海的房子也給了她,自此一役,他可以瀟灑地退出這裡,拿著以十億為單位計的盈利,回他的美國老巢去。
加拿大的房產、紐西蘭的農場、荷蘭的公司。。。
分了他的不少財產,他大約心裡也不好受吧。
末了,就剩一些簽字之類的場面了。
她說:‘我還想要一樣東西。”
他喝了一口咖啡,說:“請講。”
律師大概很少見到這樣慷慨的丈夫,所以帶著一點驚訝望向洛美,詫異她的貪心。
她淡淡地說:“我要言家所有的家傳首飾。”
他放下咖啡,微笑著對律師說:“給她。”稍一頓,望著她說:“省得你再嫁言少梓時,他拿不出什麼珠寶給你壓場面。”
他到底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刻薄話,她不動聲色地在律師加上那條條款後,接過了副本。
“請雙方簽字。”她接過了筆,毫不猶豫地簽下了“官洛美”三個字,容海正在她抬頭之後,才冷笑了一聲,簽上了自己的名字,而後將筆往桌上一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