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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欹說:“媽!你真是糊塗了。”對聖歆qiáng笑:“大姐,你別和媽一般見識。爸爸出了事後,她都傷心得糊塗了。”聖欷攙起傅太太來:“媽,咱們回房歇歇。”姐兒倆連哄帶勸
,把傅太太架走了。聖歆讓這一鬧也乏透了,無力地坐在chuáng上看著行李箱子。聖欹又進來了,也呆呆地看著她的行李。
她叫了一聲:“聖欹。”
聖欹抬起頭來,幽幽地說:“大姐,你不會真的拋下我們不管,是吧?”
她的鼻子一酸,聖欹緩緩地走過來,在chuáng前坐了下去,將頭依偎在了她的膝上,鄭重地依偎著:“大姐……我們沒有了父親,再也不能沒有你了……”
膝上的熱流順著腿慢慢地向下浸潤cháo濡,她的眼睛一熱,眼淚幾乎又要流下來了。她將下巴擱在了妹妹的頭上,妹妹的發香沁入鼻端,她用手摟著妹妹,她得讓自己知道,自己不光得為父親和自己活著,她還有弟妹,她還有骨ròu至親。不管怎麼樣,她得想法子,好好活下去。
在紐約的J.F.K國際機場大廳,易志維的私人秘書huáng敏傑來接她的班機。她和huáng敏傑打過幾次jiāo道,以往的印象都是冷淡淡的。今天也並不熱絡,只說:“易先生派我來接你。”就叫隨行的司機替她拿起行李。
她被送到酒店安頓下來。剛剛洗了個澡,略解一路的風塵與疲憊,電話就響了。是易志維打來的:“怎麼樣,路上還順利嗎?”
“還好。”
“我在樓下的餐廳等你,替你洗塵。”
她掛上電話,一顆心跳得又快又急,就像初出道的演員登台前的怯場。衣服是最主要的道具,可是她挑來挑去,沒一件合意的。不是樣子普通,就是顏色尋常。最後她一橫心,就隨便取了一件穿上,左右她是比不過那些明星。
走進餐廳時,心還是怦怦直跳。易志維一向紳士派,站起來替她將椅背虛拉一拉,這才回自己座位。打量了一下她,笑著說:“我原以為會看到一隻開屏的孔雀,原來估計錯了。”
她也笑了一下,坦然道:“反正我怎麼也比不過你的祝佳佳,索xing就素麵朝天。”
他低低地笑了一聲,就伸手招呼侍者來點菜。
他絕口不談公事,她也只得順著他有一句沒一句的講些紐約的遊玩去處。一頓飯吃下來,她真有些吃力。和他這樣聰明的人在一起,還想算計他,實在是吃力的事qíng。又得步步為營,防著自己反上其當。她剩下的只有自己,一旦連最後的本都蝕了,她就再沒有翻身之日了。
喝完了餐後咖啡,他就說:“我住你隔壁,咱們回房間聊一聊吧,這裡太吵,不適合談話。”
該來的躲不了,她不言聲地站起來,他替她將手袋拿來給她。兩個人就乘電梯上樓去。他的房間雖然在她的隔壁,可是要闊大許多,繁複的層層套間,到處擺滿了鮮花和水果。他笑著說:“本來是想訂三間尋常套間,可是酒店只剩honeymoonsuite,我只好checkin。”
她有些窘,極力找話來說:“你是來辦公事的嗎?事qíng辦完了?”
他微笑著:“沒什麼事要辦。我只是在這兒等你——台北人多眼雜。”
其實她也猜到了幾分,但聽他坦白說出來,倒是意外。她的心“撲撲”跳著,搭訕著拿起桌上的涼水瓶倒了杯水,喝下去並不覺得涼,可是一顆心跳得那樣急,怎麼也得找話來說。於是走到窗前去,眺望了一下街景:“你這露台倒不錯,我那邊看不到那條街。”
他也走過來,就從後頭抱住了她的肩:“夜景更好呢,我邀請你來看。”
她掙扎了一下,他倒立刻鬆開了手。她迴轉身來看著他:“我急著要用錢,你應該知道。”
他笑了一下,也就走開去了。“你第一次來紐約吧,我帶你出去走走,我應該是個合格的導遊,我在這裡念了四年學。”
她只得答應了,跟他出去。他沒有帶秘書和司機,自己開了車子載了她去遊歷。她第一次看見他開車,樣子是很嚴肅的。他平常都是靈動的,水一樣,一瞬眼就變了另外一種樣子。於是不知為什麼,她笑了一笑。偏偏又讓他瞧見了,問:“你笑什麼?”
她嚇了一跳,遲疑了一下才說:“我在想你在辦公室里的樣子,是不是和現在一樣很嚴肅。”
他笑了一下:“差不多吧,反正秘書們都抱怨過。辦公室里誰的心qíng可以好起來?累得半死還要裝出好臉色給下屬看,又不是他們發薪水給我。”
她陪笑了一下。他瞥了她一眼:“你很怕我?”
她的心又跳得厲害了,她低低地說:“我當然怕。你是我惟一的生路。”
他又笑了:“這倒是老實話。你知道不能在我面前玩花樣,所以gān脆老老實實——就好像明知比不過祝佳佳,gān脆就穿件最尋常的衣服。”
她心裡的寒意又湧上來:他簡直就是看透了她!
他說:“那,你現在又在害怕了,對不對?”
她不說話,他又說:“怕我好。比愛我好多了。”
她詫異地看著他,他微笑著:“我忘了警告你了——千萬不要愛上我,我受不了麻煩。”
她將頭撇過去看車窗外的景色。他說:“我知道你心裡正不以為然。我這個人是怕了女人,要死要活地說愛我,你這種更可怕——有勇氣有決心的女人,一旦確定目標就會全力以赴,至死不悔。你若愛上我的話,我真的會被你纏死,所以請你注意,別給我們兩人添麻煩。”
她不得不回過頭來了:“你放心,那是絕對不會的。”
其後的幾天,傅聖歆過得提心弔膽,可是居然與易志維相安無事。可是越與他相處得久,她就越覺得害怕。他實在是個太變幻莫測的人。她更猜不出他到底意yù何為?他再也沒有邀請過她去他那邊看夜景,也沒有踏進過她的房間一步。他們白天總是相偕出遊,晚上吃過晚飯後也偶爾一同出去散步,可是他成了最有風度的紳士,彬彬有禮地和她保持著距離。
這樣過了幾天,她疑惑他是不是yù擒故縱,所以就提出要回台北,像兵法上的引蛇出dòng。他欣然同意,臨走前一天晚上,他們還是在酒店吃的晚飯。傅聖歆多喝了幾杯紅酒,不免有些頭暈目眩。易志維送她回房間,她立在房門口,低低地問:“不進去坐會兒嗎?”
他笑了:“你真的喝醉了?錢我還沒有存進你的戶頭呢!”
這句話氣壞了她,她氣得渾身發抖,他明知道她還是得來求他,所以早就等在這裡,等著看她的笑話。他沉得住氣,終於讓他等到了!反正自己是上了他的當了,就為當日在他房裡她說的那句話,只為了她一句話,斤斤計較的男人!
她從牙齒fèng里擠出兩個字來:“無恥!”
他大笑:“這是我第一次在這種qíng形下得到這樣的評價——前幾次人家這樣罵我,可都是因為我未經女主人同意,擅自闖進了她的房間呢!”
她氣得臉都紅了,急著要打開門,可是那鑰匙不知怎麼就不聽使喚,手一哆嗦竟掉在了地上。她蹲下去要拾,他早就拾了起來,熟稔地打開了門,她推開他進房去,轉身就要摔上房門,他早一閃身就進來了。她是氣壞了,連忙把他攔在玄關處,口不擇言就說:“你做什麼?”
他訝異地揚了揚眉:“是你剛剛請我進來的呀!”
她的胸劇烈起伏著,他實在夠卑劣,總是設下了陷阱讓她往裡頭鑽。果然,他微笑著,伸手撫上她的臉:“你省些心吧,你不是我的對手。”
他總是可以看穿她在想什麼,所以她處處受制於他。
“你又怕我了,對不對?”他的雙手捧著她的臉,“不過,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害怕的時候是最美的?”
她的身體又開始顫抖了,他有時候也說甜言蜜語,比如像現在這一種。可是話到了他口裡,就成了口蜜腹劍,她知道的,他哄著你的時候,多半是你又上了他的惡當了。
果不然,下一秒鐘,她就知道自己又上當了——他纏綿地吻上來,吻得她身體發軟——他還沒有答應幫華宇!用他的話說,錢還沒有進她的戶頭!
第二天在飛機上,雖然和易志維的位置是在一起,長達十餘小時的飛行,她卻一句話也沒有跟他說。她從來沒有這樣恨一個人,她原以為,自己這輩子最恨的人大約就是簡子俊了。今天她才知道還有人比他更可恨!簡子俊起碼是光明正大地算計她,光明正大地拋棄她,可是易志維!她緊緊地咬著牙,他簡直就是全世界最yīn險最卑劣的男人!
今天早上他竟然還若無其事地嘲笑:“你現在算不算賠了夫人又折兵?”她氣得幾乎抓起chuáng頭的花瓶向他砸過去。他卻笑著提醒她:“你最好快些起chuáng收拾行李,不然就要誤了班機了。”
她讓恨攪得心裡一團亂,上機後就只盼著飛機快快降落,自己好一下機掉頭就走,永遠不再見這個混蛋的面。
終於盼到飛機降落,她心急如焚地下機,取行李的時候卻不得不慢下來,他到底又出現在旁邊:“叫huáng秘書代取吧。”
她不理他,只想快快離他遠一點兒,轉身就往外走。他偏偏要跟出來,她恨恨地站住腳:“你還想怎麼樣?”
他閒閒地說:“不要以為我是跟著你,這是機場的出口,你走得,我就不能走?”
她氣絕,掉頭又往外走。剛走出安檢通道,他突然摟住她的腰,她沒想到大庭廣眾之下他敢如此無禮,正要掙扎,他卻猝然地吻上來,她嚇得呆了,真的呆了,不知道他在做什麼。正好又讓他占盡便宜,等到她醒悟過來,眼前早已是一片白光——起碼有二十部相機正對著他倆狂拍,鎂光燈閃得人眼睛都睜不開。
huáng敏傑趕上來解圍,記者們哪裡肯依?七嘴八舌地問開了:“易先生,你是和傅小姐在拍拖嗎?”“易先生,你和傅小姐是出國度假歸來是吧?”……
易志維卻不高興了似的,拖著她在秘書的配合下殺出重圍,急匆匆就上了在外候著的私家車。記者們追上來,對著車子還一陣狂拍。
車駛上了jiāo流道,他才把繃著的臉放鬆了,笑逐顏開:“明天社會版頭條準是我們兩個。”
她悟過來:“你是故意的?為什麼?”話一出口自己也猜出了答案,立刻又氣得夠嗆。他是惟恐人家不知她損兵折將,所以用這方法來昭告天下,讓所有人都知道她在他手下敗得一塌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