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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躍又看向岑野,這小子現在看都不看他一眼,性格倒是放肆到邊了,難以馴服。他也不惱,反覺隱隱興奮,臉上卻不露分毫,說:

    “我們常說用音樂表達快樂、痛苦、思念、反抗……等等。表達的方式其實有很多種,有的直抒胸臆,有的隱忍晦澀。但在我眼中,最高級別的表達是什麼,是完全超脫於任何套路。愛一個人,可以是瘋子在唱歌;反抗命運,可以是孩子的哈哈大笑;而拼了命地去掙扎,去得到自己夢寐以求的東西,那種愛欲交織緣孽沉淪的感覺,也可以用歌聲表達。

    今天,小野做到了。他今天的音樂形式太高級了,還有些超現實,也許不是大眾喜聞樂見的節奏感強易傳播的作品,但是他深深感動了我。我好像看到了二十歲的自己,站在一個迷茫的十字路口,卻始終沒有忘記過去奮鬥、去愛。

    這一票,毫無疑問,我投給朝暮樂隊,投給小野。”

    掌聲雷動之中,岑野心頭陣陣震動,看著遠處評委台上的男人。而他的目光亦不著痕跡隔著許多人落在他身上,清亮漫然。仿佛在說:你小子只管任性,只管去做自己。我講話算話,哪怕你還不肯馴服,亦欣賞你。在這個舞台上,只要你敢唱自己想唱的歌,我就能為你的才華買單。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不安顫動(上)

    贏了曠左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奪冠路上的最大競爭對手已經掃除,意味著朝暮這支來自湘城半年前名不見經傳的樂隊,昂首挺進全國決賽,爭奪年度總冠軍。誰都知道另一對半決賽的兩支隊伍,實力比這邊都要弱上一流。也就是說,只要朝暮決賽發揮不失誤,沒有意外沒有黑幕,冠軍已是頭頂枝頭上的果子,抬起手就能摸到。

    因此這晚比賽結束,朝暮的每個人,在幾名工作人員的簇擁下,幾乎是喜氣洋洋往宿舍走去。一路碰到任何人,工作人員、別的樂隊……都用羨艷尊敬的眼神看著他們。仿佛看到的已是明日冠軍。

    許尋笙剛經歷了這場大賽,知道贏得很艱險。最後靠的是李躍決定性一票。不過她覺得朝暮本就優於曠左,小野優於玄麟,應該贏。只是現在血管里仿佛還隱約跳動著脈搏,心情是大戰之後的空曠、恍惚與喜悅。所以之前與岑野的那點疏遠還有對他的擔心,似乎都變得不值一提了。

    他們一群人興高采烈、勾肩搭背,許尋笙走在最邊上,攬著她肩的自然只有岑野。不過他今天雖然話不多,許尋笙也能感覺出他眉眼透出的喜悅和興奮。只是快走到宿舍樓下時,岑野說:“我想起還有點事,回訓練室一趟。”  

    他經常一有靈感就偏執狂似地跑回訓練室,所以大家並不在意。趙潭說:“我靠今天都贏了半決賽,冠軍指日可待,你大半夜還去訓練室幹什麼?”

    許尋笙則看著他:“要不要我陪你?”

    岑野搖搖頭,對趙潭說:“別廢話,把我老婆安全送回宿舍。”

    趙潭:“滾吧,就三步路。”

    許尋笙跟著他們又往前走了兩步,回頭,看到岑野一個人,逆著人流,徑直走回那幢大樓。人流見到他竟都紛紛讓開一條路,他的頭卻微微垂著,不知在想什麼。

    李躍當完了評委,又留下來和網站的人談了點事,在他們提供的貴賓廳里休息了一陣,助理來敲門,說:“李總,朝暮樂隊的主唱岑野在外面,想見你。”

    李躍早知道他今晚一定會來,微微一笑:“讓他進來。”

    岑野一走進去,就看到這位氣質清雅的行業大佬,背著手站在窗邊,手裡端了杯茶,慢慢喝著。見他進來,也只是溫和一笑,問:“找我有事?”  

    “嗯。”岑野自顧自在沙發坐下,見面前放了杯熱氣騰騰的茶,李躍說:“晚上喝點紅茶挺好,剛給你泡的。朋友給的正山小種,試試?”

    若說以前的岑野是個大老粗,喝茶就是牛嚼牡丹,這一年來跟著許尋笙耳濡目染,倒也認識喝過不少種茶。他端起淺抿一口說:“這種茶香味獨特,我也挺喜歡的。”

    李躍笑笑,在他面前坐下。兩人一時沒說話,李躍似乎極有耐心,目光親切地等著他開口。

    岑野:“你為什麼把票投給我?”

    李躍端起茶喝了口,說:“理由我在現場不是說過了嗎?”

    岑野:“你真是這麼想的?”

    李躍:“自然。”

    岑野低著頭,盯著自己交握的雙手,沒說話。

    他的父親是工人,根本不懂音樂,在兒子的音樂路上,父親給予的也只有拳頭和怒斥。哥哥岑至雖然很疼他,對音樂也是全無興趣,從來和他不能有任何交流。岑野大學學的也不是音樂,所以這一路走來,都是靠自己摸索、天賦硬撐、盲目學習,從來沒有過任何專業人士或者師長,對他點撥和肯定。  

    呵……現在最賞識他的這個人,卻希望他單飛踹掉兄弟跟他走。

    再回想起與李躍的幾次見面。一見點撥,二見寬容,三見卻是在千萬人面前,力挺他的音樂。他是真的懂他的音樂,所以才能在觀眾面前,將他的音樂內涵,他的渴求都一一狠辣剖析。而那些,正是岑野孤獨地引以為傲的東西。有些甚至連趙潭等都不一定能真正理解。而現在,李躍卻通過自己的口,讓所有人都領略到了他的靈魂。以至於今天在獲得通往決賽的那張珍貴投票、贏得比賽退場後。岑野的心仿佛還被一種灼燙的情緒包裹著,渾身血脈也在蠢蠢欲動,難以平靜。人說知己難尋,除了許尋笙,岑野還是第一次對一個人生出這樣的感覺。而且也許因為大家都是男人,對很多東西的理解更一致,那種投緣的感覺更強烈。

    於是總覺得自己不能就這麼走了,得來見李躍一面。可見了又怎樣?難道就這麼丟掉兄弟投奔他?

    岑野說:“你知道我不會因為把票投給我,就答應單飛簽你的公司吧?”

    李躍卻也淡淡地說:“你現在也知道,我不會因為你不簽我的公司,就把原本應該屬於你的票,不投給你吧?”

    岑野沒吭聲,心裡百般不是滋味。  

    李躍卻長嘆了口氣說:“但是我也只能幫你到這一步,冠亞軍賽不是我能決定的。小野,後面好好比。不管輸贏,不管你是否簽我,希望你都記得我這個朋友。音樂是你的生命,也曾經是我的。希望我們以後還可以交流聯絡。當然,只要你改變主意,隨時來找我,我這邊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永遠以最優厚的條件等著你!”

    ——

    從李躍的休息室出來,岑野原本抱著的“和你說個清楚明白老子就不虧欠你”的心態,非但沒有如期望的煙消雲散,心中反而還湧起一股難以抑制的衝動和欲望。這欲望令他相當煩躁,一時間也不想再審視自己的心,此時到底已想往哪個方向走。

    他疾步走出一段,就看到鄭秋霖一人倚在深夜的欄杆旁,手裡夾了支煙,看到他,她笑笑:“和李總聊完了?”

    岑野悶不作聲,走到她身旁,也摸出根煙,剛想點上,鄭秋霖的火機已湊過來,替他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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