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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天居然破天荒沒有和大家一起嘲笑她,稀奇。
卻見他站在眾人身後,倒是一副平靜表情。察覺到她的目光,他勾唇一笑,然後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
許尋笙沒看懂,然後就被責編帶去鏡頭下了。
岑野卻想,她懂了。
我在,一直看著你,別緊張。
鏡頭對準許尋笙,責編猶豫了一下,問:“能把帽子摘掉嗎?”
許尋笙沒吭聲。
責編笑了:“這麼漂亮一張臉,不露出來多可惜啊!”
許尋笙卻也笑了,並沒有取下帽子,而是答:“他們才是樂隊的主角。”
責編眼睛一亮,看了眼攝影師,攝影師會意點頭,示意這句話也拍下來了。
最普通的舞台幕布前,風吹起一片片白色紗簾,也吹動許尋笙的長髮,帽檐下隱約的側臉。
她的嗓音清澈、徐緩、平靜:
“我的人生中,
沒有什麼,比音樂更溫暖。
這條路上,
沒有誰,比你們更重要。
我是鍵盤手小生。
站在舞台小小角落,
陪你們南征北戰,不問方向。”
所有人都安靜著。哪怕許尋笙說完了,責編輕輕叫了音效卡,攝像師放下鏡頭,看著那個輕輕將一縷長發挽到耳朵後的女孩,也沒有馬上出聲。
她的聲音很低沉,像只是在慢慢對你述說心事。可你聽完後,卻仿佛跟著她那簡單的幾句話,心情先是寧靜,然後慢慢激昂,最後感覺到隱隱的熱血,在流淌。可你再抬頭看她,卻只發現她的神情平靜得很,沒有半點刻意的蓄意和煽情。於是你明白,你其實是被她感動了。因為她那怕錄製台詞,也是至真至誠,沒有半點偽裝和刻意。
尤其是責編,拍過的宣傳片也算是無數了,今天竟被一個女孩寥寥幾句話給戳中心情。更何況她轉念一想,樂隊其他幾個人都卡了好幾遍,只有許尋笙,一遍過,她挑不出任何毛病。本來她對這個低調的“小生”,確實沒什麼印象。現在卻知道了,這支樂隊每個人,都不簡單。
許尋笙走回他們中間,臉終於還是有些許緋紅。那幾個男孩都感覺心頭熱熱的,說不出哪裡好,就只是誇讚她:“說得真好!”“對,聽著挺感動的。”
許尋笙吁了口氣,於是跟著大家又轉戰下一個拍攝點,也就是岑野的了。
過了一會兒,她才發現這傢伙一路沉默。轉頭望去,他不知在想什麼,見她注視,也沒露笑意,只是定定地望著她。
許尋笙:“怎麼啦?”
他眼裡終於隱隱有了笑:“怎麼突然當著全國觀眾的面表白了?”
許尋笙:“……我哪裡表白了?”
“我們對你而言最重要。”他慢慢地說,“你想跟著老子南征北戰,不問方向。這話我記住了,落地生根,全國觀眾都是見證。以後老子去哪裡,你都要跟著,不能再反悔了。”
“……”許尋笙下意識反駁,“我說的是樂隊,不是你!”
岑野看她一眼:“樂隊是跟著誰的?”
許尋笙不吭聲。
他低頭湊過來:“是不是老子?你說跟著樂隊,是不是就是想說要跟著我?”
許尋笙一把推開他那張臉,走了。
岑野是最後一個錄製的,也是壓軸。責編建議他的拍攝地點,也是最終的舞台上。
其他幾個人都坐在台下。出乎意料,責編顯然對他的拍攝更重視,不僅叫來了燈光師專門為他打光,還叫了名化妝師過來。不過岑野看一眼台下竊笑的兄弟們,說:“老師,我就不化妝了,他們都是素顏,風格統一,我還是素顏吧。”
責編也沒有強求。
看著燈光、音響人員都在調試,化妝師雖不給岑野化妝,卻也給他吹了個頭髮。趙潭微微笑著,張天遙沒什麼表情。輝子則快言快語:“他們果然還是對小野最重視。”
許尋笙卻沒有顧及到這些。她看著岑野,想的卻是他剛剛說的哪句話,臉稍稍發燙。自從再次回湘城到現在,岑野好像跟以前有些不一樣了。沒有那麼多玩鬧意味,雖然有時候說話還是沒頭沒腦,可是……
她再度抬頭端詳著他。這時拍攝已經準備開始,他站在麥克風前,燈光在他身後漸次亮起。最後整個舞台暗下來,只有他站在光源中心。
他全身染上淡淡的光暈。那光落在他的發梢,也落在光潔的額頭與修長指尖。當他沉靜時,整個舞台仿佛都寂靜下來,聽他號令。他的身姿挺拔清峻,面容純潔無暇,如同神祗少年。
那怕朝暮的人已在舞台上看到過他千百遍,此時也依然忍不住屏住呼吸,沉默不語。
他輕輕一笑,抬起頭。
那瑩亮璀璨的目光,像是注視著台下每一個人,又誰也不曾真的讓他在乎。甚至連許尋笙,此刻都捕捉不到他眼中的所有。
然而他的眼睛裡,卻包含了一個男孩所有的孤獨、放肆、熱愛與一腔溫柔。
當他開始唱歌,這一切即將開始。
即使是許尋笙,心臟也抑不住地混亂跳動。
天之驕子,一身鋒芒。沒人可以與他相比,也從來沒有人可以真正阻擋他的路。而她即將眼看著他,展翅高飛,從此不再回頭。
第七十二章 功名利場(上)
導演組把所有參賽隊伍的短視頻拍完,還需要幾天時間。所以這段時間,朝暮樂隊可以自由安排,為正式比賽做準備。
導演組也跟所有人通知過,基地多媒體大廈里的數間排練室,大家都可以使用。但是要友好相處,不能起爭執。
於是朝暮樂隊內部經過嚴肅討論,覺得幾個男人都起不了早,起早了影響他們一整天的心情和狀態,得不償失。最後決定由每天早上6點聞雞啼而起的許尋笙來占座,他們上午10點前一定從床上爬起來排練。
許尋笙自然無所謂。對她而言,排練室比房間更清靜寬敞。
於是這天一早,她踏著晨霧,走進多媒體大廈,迎面卻碰到幾個別的樂隊成員,打著哈欠往宿舍樓走,看樣子竟是熬夜在排練。許尋笙心頭一凜。又有幾間屋子裡燈火通明,攝影師和責編還在剪輯製作,顯然也是通宵了。許尋笙心中肅然起敬。連帶著自己的占座行為,也覺得更有熱情和意義了。
上午九點。
大熊推開一間排練室的門,毫不意外地看到裡頭又有人了。不過看清獨坐那人後,他倒是沒有立刻轉身離開。
窗戶全部被打開,這個女人很愛新鮮空氣,屋子裡一點菸味兒吃食味兒都沒有。陽光暖暖和和的,照得她仿佛也閃閃發光。她披著件開襟毛衣,裡頭是白襯衣,坐在桌前寫著什麼。模樣依舊清秀而不失靈氣,那輕咬筆頭的動作卻有些孩子氣。
屋裡雖只有她一個,其他四個座位前,卻都放著書、筆、紙杯之類的。其他人呢?
大熊敲敲門。
她抬起頭,看著他,似在打量,一時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