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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慢慢地笑了,閉上眼,不看他,也不說話。我就像躺在冰山火海中,我知道自己每一根骨頭,每一寸血ròu,都岌岌可危。但我知道,必須忍耐,必須堅信。我不能認輸,否則我就會像他未來凌nüè過的每一堆血ròu屍骨,直接崩塌進他的企圖中。
過了一會兒,我又感覺到,他的手觸碰到我的腳。我輕輕一抖,卻被他抓緊。他的指甲慢慢滑過我的腳背。
然後他的手,一路向上,又慢慢滑到我腰上。很慢地觸摸著,帶著qíng~yù嗎?有,又好像沒有。我就快要受不了了,霍然睜開眼。哪知他像是早有預知,一隻手掌突然壓下,蓋住我的臉。於是我什麼也看不清,只能聞到他手套上的塑膠味,還有那柔軟有力的質感。
我感覺到他彎下腰,呼吸就在我耳邊。
第226章 譚皎二十八(3)
他說:“其實……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人如果被攔腰砍斷,還能不能活。應該是能活的吧,你看我們看那些電視劇里,被炸成兩段的人,還是能爬的。甚至還有人拍下了珍貴的照片。我們要不要試試看?過程可能會有點慢,你會比較痛。你可以放聲叫,這周圍沒人。實在聲音大了,我會堵住你的嘴。但是真的不會有人來救你。等鄔遇快死的時候,我就讓他來看看你的這個樣子,你覺得怎麼樣?看到自己喜歡的女孩,只剩一半趴在chuáng上。你說他會是什麼感受?他會不會嚇跑?不過我向你保證,他也不會比你好到哪裡去。”
我感覺到血液在每一根血脈中戰慄,我感覺到腰部那裡已經像是有一道涼氣,在不懷好意地環繞。我的眼淚終於止不住的流下來,全流到他的手掌上。我突然有很qiáng烈的衝動,想要哀求他,痛苦哀求他饒過我,不要那樣對我。可我忍著,拼命忍著,我怕極了,恐懼令我幾乎窒息,我好害怕,鄔遇,我好害怕。
阿遇,你在哪裡?是不是也在受苦?我該怎麼辦?
我要掉進地獄了。從此掉進無邊黑暗的地獄裡。
阿遇,我真的,好害怕。
……
他移開手,可我已經看不清他的樣子了,因為淚水模糊了我的眼睛,我聽到自己的抽泣聲,在這空dòng的房屋中。
他走出木屋,說去取工具了。我哭著,一直哭著。他令我直面了心中最深的恐懼。我一直自詡聰明機靈,還曾熟讀犯罪學資料,我每次都躍躍yù試想和鄔遇一起抓住兇手。可原來,真的到了自己頭上,我和那些女孩,沒有什麼不同。他會毀了我,蹂躪我,而我除了恐懼,只有從此無法痊癒的傷口。
過了一會兒,他回來了,動靜很大,拖了很大一個箱子。我猜他是把工具藏在這小屋後頭,或者直接放在車裡。
我的淚水止住了。
他拿著鋸子走到我面前,我發現他臉上戴了個面具,黑乎乎的,沒有任何圖案,像是要把五官都吞沒。我也清晰看到,他的耳後、脖子上的確有一片難看的疤痕。他跟我說第一句話開始,嗓音一直是沙啞的,不知是天生如此,還是刻意隱瞞。他在受害者面前bào露全部的yù望,卻也隱藏住真實的自己。
我說:“就這麼害怕面對受害者?”
他握著鋸子,說:“什麼?”
我又說:“其實不會有什麼差別。”
他看著我不說話,面具後的那雙眼,漆黑寧靜。
我說:“不管你是否殺了我,肢解我,或者殺更多人,也不會有什麼差別。你的心中依然會空dàngdàng一片,你想要得到的,從未得到過;令你恐懼的,依然會是你的恐懼。沒有用的,可這條路一旦開始,你就停不下來了,再也沒辦法過正常生活了。最終你一定會被警察抓住,這輩子都毀了。你放下鋸子,一切還都來得及挽回,我沒有看到你的臉,也沒人看到你,認不出你。你還可以回到現在平靜安穩的生活里。”
他靜了一會兒,笑了,說:“這確實是我的第一次,如果不算上我模糊看到那些未來。可不試試怎麼知道?說實在的,你真的很特別,跟我想像的完全不一樣。我都不想殺你了,可是你既然表現得很了解我,好像知道什麼。那你也應該知道,我沒有辦法,這事兒我在心裡想了好多年,我已經出不來了。”
他把鋸子,慢慢放下,夏日本來穿得就單薄,鋸子冰涼的齒尖,就落在我的皮膚上。
第227章 譚皎二十八(4)
————依然譚皎視角————
我真的以為,自己會就這麼死掉。或者生不如死。
而他落下鋸子時,那嘴角斂去的笑,那緊張的細微線條,也令我渾身止不住的戰慄。
窗外風停,樹靜鳥離。深山之中,杳無人跡。
然後我們倆,都聽到了隱隱的汽車引擎聲。我們倆都是一怔。我好害怕那只是偶然有人路過,害怕那車子會從小木屋旁呼嘯而過根本不會做任何停留。我張嘴就要呼救,但他動作比我更快,一把捂住我的嘴。我拼命掙扎,一腳踢向他的腹部,但他即使不高大,也是個qiáng壯的男人,竟沒有半點事似的,另一隻手按住我的腿,然後身體壓下來,幾乎將我整個壓在身下,發不出半點聲響。
這絕對是我生命中最絕望的時刻,我聽到有車靠近,聽到有車離開,我的眼淚直接滑下來,我幾乎爆發出這輩子最大的力量,令他壓製得也很吃力。他離我不遠的唇畔,笑了,但臉頰隱隱也有汗水。
車子的聲音,沒有了。他還壓著我。我們倆都像被定格住了。一個初次作案的高智商jīng神病態,一個初次受害的罪案小說作家。我突然明白,他和我同樣緊張。
一切發生快得不可思議,門“哐當”一聲被人從外面撞破,有人沖了進來。被淚水浸透的眼眶中,我看到沈時雁正直堅毅的臉,還有他身後跟著的壯魚同樣冷酷堅定的表qíng,在看到屋內qíng形的一剎那,我看到他們驚痛憤怒的眼神。這一瞬間我全身殘餘的力氣仿佛被人全部抽走,可某種原本死去的力量,仿佛又在我體內死灰復燃。我不知道他們怎麼找到這裡,也不知道他們能否戰勝他。但一個念頭仿佛爆破的煙花,在我心中剎那點燃——
如果鄔妙、鄔母、丁隊、兇手……他們都擁有了未來模糊的記憶和幻象,那沈時雁和壯魚,是不是也看到了支離破碎的未來?
我哽咽著,看到那個人瞬間彈起,和沈時雁展開纏鬥。而壯魚本身就是跆拳道黑帶,非常靈巧地閃身進來,哪怕那人的拳頭落下,也避開了,到了我身邊,掏出小刀,開始割我手上的繩索。我說不出一個字,繩索終於解開,壯魚扶我坐起來,嘴裡的話語幾乎也是凌亂的:“好樣的大珠你是好樣的,沒事了……”我和她緊緊抱住。
論單打獨鬥,那人並不能在刑警沈時雁這裡占到任何上風。瞅了個空檔,他轉身就跑出小屋,怕是想逃了。沈時雁哪裡肯依,吼道:“你們呆在這!”就追了出去。
壯魚的眼睛睜得很大,喊道:“當心!”拉著我站起來,問:“你能走嗎?”我的身體還在不受控制的顫抖,答:“能!”她拉著我跑出屋外,我這才看清,原來我們在一片林子中,林子之外,有條很窄的車道。想必平時,很少很少會有人到這裡來。壯魚眼睛極尖,指著一個方向說:“他們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