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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錦書坐在屏風後也有些尷尬,支吾了半天才道,“有的,都有的。”

    嚴三哥跪在地上喃喃吶吶不知嘀咕些什麼,隔了會兒說,“主子娘娘請放寬心,依著奴才瞧,這病症已經大大的改觀了,單就行經破冰這一項就值得高興。暈眩酸脹再行調息,只要沒有寒意,龍jīng溫養得住,奴才就有法子醫治。奴才再開一副藥,吃上一個月,一個月後再進高麗參。這麼的長期頤養下去,奴才估摸著到明年開chūn前後就該有喜信兒了。”

    錦書聽了歡喜起來,這是天大的好消息,她嘴上不說,心裡總是盼著有孩子的,倘或能懷上,那就是上輩子積了大德了。

    嚴三哥領著徒弟退到外間開藥方子,後面木兮拿紅綢鋪漆盤,端著二十兩銀子到他面前,笑道,“嚴大人辛苦,這是娘娘賞的,說謝謝大人這兩個月費的心思。等日後懷上了龍種,還要重重的答謝大人呢!”

    嚴三哥惶恐道,“奴才職責所在,怎麼敢叫娘娘破費!”

    木兮道,“大人過謙了,貴主兒賞罰分明,大人有功,一定要賞的。”

    嚴三哥忙跪下謝恩,稽首道,“奴才定不負娘娘重望,盡心盡力鑽研醫道,保娘娘早些個迎小主子來。”  

    “那您就是娘娘的恩人,是送子的活菩薩,咱們翊坤宮上下都感念您吶。”木兮含笑,蹲了蹲福出了次間。

    將近午正,日頭底下燥熱。廊沿的月dòng窗前掛著個鸚鵡架子,那鳥兒也熱得受不住,撲騰翅膀上下翻轉,腳上的鎏金鍊子撞在銅食罐上嘩啦作響。

    蟈蟈兒出來給鳥兒添食水,木兮緊走過來問,“主子歇覺了?昨兒囑咐我收拾東西來著,箱箱籠籠裝了三車,你得了閒兒去瞧一眼,少了什麼再補足。”

    蟈蟈兒說,“漠北遠,路上要走幾個月呢!入了秋凍掉鼻子,多帶禦寒的衣裳沒錯兒!”

    兩個人正計較讓內務府趕工出過冬行頭,芍藥兒從出廊下過來,朝殿裡看了看問,“咱們主子歇下了?”

    “才躺下。”木兮覷他一眼,“看你賊頭賊腦,又出什麼么蛾子?”

    芍藥兒捋下馬蹄袖當扇子來回扇風,搖頭道,“我才剛往四執庫去,路上聽說寶答應出了岔子。”

    蟈蟈兒和木兮怔忡著問怎麼回事,芍藥兒咂了咂嘴,“昨兒寶答應從毓慶宮回去,道上衝撞了陳賢妃。那位主子是有名的刺兒頭,這會兒又挺個大肚子,就差沒躺著走了。見寶答應位份底好欺負,二話不說就給關到北五所去了,這會子還沒放出來呢!”  

    “嗬,這位小主兒好大的脾氣!宮裡誰不知道咱們主子和寶答應好?她分明是衝著貴主兒來的!”木兮拔高了嗓子轉身進殿,嘟囔道,“我告訴貴主兒去,她一個妃子還想翻了天了!”

    蟈蟈兒站在門檻前擰眉琢磨,上回各宮都來敬賀主子晉皇貴妃,就她沒來,明擺著是不給這裡面子,今兒又整這齣,存著心的尋不自在。只是賢妃肚子裡有龍種,就是占著理,只怕也不好拿她怎麼樣。

    “芍藥花兒,主子有口諭,讓你上北五所把人帶到翊坤宮來,誰有異議,叫她來找主子理論。”木兮悶頭從寢宮裡出來,在廊子下指派,“帶幾個人,主子說別理那些混帳行子,只管辦你的差。”

    芍藥兒“哎”了聲,勾手招來邱八和幾個青年太監,一群人惡狠狠出了翊坤門。

    蟈蟈兒扭身進明間,看見錦書歪在榻上擦臉,上前蹲了福道,“主子怎麼毛躁起來?不問qíng由的去放人,陳賢妃肯定是不依的,回頭必定要鬧了來。”

    錦書冷哼一聲,“叫她來,別打量懷著肚子我就奈何不了她!她既然愛出頭,我就拿她做筏子。我才晉位,原不想立威的,大家各自過日子,誰也不惹著誰,挺好的事兒,不曾想偏有人作祟不叫我好過,反正鬧了,索xing大家都別想安生!”  

    蟈蟈兒看她氣得不輕,嘴上不好說,心裡卻覺得她太過仗義了些。到天到地論,寶答應和她沒有那麼密切的關係,就是有前頭太子那一層,到底促成那件事的是太子,她過意不去把責攬了過來,這些時日對古鑒齋的關照作彌補也盡夠了,犯不著為個低等媵妾得罪賢妃吧!

    她挨了過去接她手裡的帕子,小心道,“主子,奴才有句話想和您說。”

    錦書調過頭來看她,“你有話就說,我聽著的。”

    “我想和您說,別人的ròu,再怎麼貼不到自己身上。萬事都有個限,就好比您和寶答應,哪裡能看顧她一輩子?走得太近惹人側目,再弄出些有的沒的來,對她不好,對您自己也有損耗。”蟈蟈兒舔了舔唇,臉上有難色,“您再過幾天就要隨萬歲爺往漠北,寶答應還得在宮裡生活,您前腳走,賢妃後腳更變本加厲怎麼辦?她孕了皇子或帝姬,地位是巋然不動的,要對付個小答應,簡直玩兒似的!依著我說,您在中間調和調和反倒好,說個qíng兒,大事化小也就罷了。”

    錦書叫她這一提點回過味兒來——可不是嗎,救得了一回,救不了第二回,她總有落單的時候。宮裡人心險惡,她位份低,不能隨扈,留下來豈不任人宰割?  

    “我琢磨著你這話有理。”她蹙眉靠在引枕上嘆氣,“我和萬歲爺求過,想晉她的位,也免得遭別人隨xing兒欺負,可萬歲爺說什麼都不答應,怎麼辦呢?”她揉了揉額頭,“我得想個兩全的法子。蟈蟈兒,我也不知是怎麼的,對旁人沒那麼上心,偏對她撒不開手。按理說,我在吃穿用度上顧念她,叫她過得滋潤也算盡了意思了。可你看看,她一出岔子,我就急得火燒眉毛,這是怎麼回事!”

    蟈蟈兒笑道,“您是熱心腸,加上她和您有幾分像,您就真拿她當姐妹了。”

    她沉吟道,“大約是吧!她不容易,活得比我艱難。”

    “那奴才這就去追芍藥兒?”

    錦書搖了搖頭,“人是一定要放出來的,縱著陳賢妃,她越xing兒放肆得沒邊兒了。還有淑妃和通嬪,把宮務jiāo給她們,這倒好,比我還不問事。我先頭說把寶楹託付給她們,看來是靠不住的。”

    “主子要傳她們來問話嗎?”蟈蟈兒慢慢替她打著扇子道。  

    “先擱著,回頭再說不遲。人多了反而不好說話,賢妃不來則罷,萬一來鬧,我也要挫挫她的銳氣!”

    正說著,外面蘇拉通報寶答應到了。錦書忙下榻迎出去,看見寶楹髮髻散亂,由新兒和小宮女扶進來。上了台階自己抿抿頭,朝錦書請了個雙安,“奴才失儀了,貴主兒見諒。”

    錦書滿心晦澀,看她láng狽得那樣,越發憎惡陳賢妃。

    “這是怎麼回事?”她上去攜她,她卻往後退了一大步。

    “奴才在裡頭關了一夜,身上髒的。”言罷笑了笑,“貴主兒自去坐著,奴才下頭給您回話兒。”

    錦書無奈叫人搬了杌子來給她坐,方道,“是回去的路上碰見她的?”

    新兒在一旁憤憤不平,接口道,“我和主子回古鑒齋去,過景耀門夾道正遇上賢主子的肩輿。正是拐彎的地兒,一個沒留神險些撞上,賢主子的輦晃了晃,又沒跌下來,她就說寶主子是成心的,要害她肚子裡的龍種。主子一味的賠禮說好話兒,她就是不依不饒,嘴裡夾槍帶pào的罵得難聽,還牽扯上您,說您有法術,把萬歲爺弄得五迷六道,害了太子爺,害了皇后娘娘,遲早要顛覆大英。主子和她理論,她發狠叫jīng奇嬤嬤抽主子嘴巴……”新兒哭得語不成調,拭著淚道,“後來就把主子和我都關到北五所去了,說沒她的令兒不叫放出來。”  

    錦書聽得拱火兒,這賢妃向來目中無人,仗著大肚子索xing甩開膀子不顧qíng面了。原先她在慈寧宮當差時就領教過她的利嘴,如今公然的編排她,這口氣斷不能忍!

    她握著拳點頭,“這事兒我知道了,委屈姐姐關了一夜黑屋子。”偏頭吩咐chūn桃,“你帶寶主子上西次間裡去,伺候沐浴,後頭的事jiāo給我辦。”

    寶楹哀聲道,“人在矮檐下,忍忍就算了,您別為我和她鬧。”

    錦書笑了笑,寬慰道,“我心裡有數,你別管,梳洗完了吃飽肚子歇著,也別出來,她在我這裡撒潑,管叫她得不著好處!”

    第173章恨滿金徽

    寶楹蹲了蹲,跟著chūn桃去了。她起身踱到窗前,東邊梧桐下安了一架鞦韆,在花海樹影里款款搖dàng。她盯著麻繩出神,寶楹在宮裡沒法呆,誰能護她周全?這麼算來只能往清漪園裡送了,太皇太后跟前沒人敢造次,管她什麼妃,要往清漪園尋不自在,還得掂量掂量。只是要伺候老祖宗,沒有那邊親點也過不去,除非是削了位份……這事兒有些冒險,一旦貶黜只剩出宮一條道兒,這樣大的事不問過寶楹的意思自己做主,她要是不願意,自己又要落個裡外不是人了。  

    門上竹簾響動,木兮急急進來回稟,“主子……主子,賢妃來了!那架勢了不得,臉拉了有二尺來長,說要求見皇貴妃。”

    錦書一哂,“她火氣旺,叫她在抱廈里侯著,晾夠了一柱香再讓她進來。”自己斂了衣裙繞過花梨木透雕藤蘿松纏枝落地罩,直朝次間裡去。

    那廂寶楹出了浴正挽頭髮,見錦書來了站起身相迎,吶吶道,“我才剛聽說賢妃娘娘來了,這會子怎麼樣?”

    錦書臉上浮出不屑來,只道,“且叫她枯等,等得只管坐著,等不得就走,我也犯不著留她。”說著擺擺手把殿裡侍立的人打發了出去,拉著寶楹在羅漢榻上坐定,頓了頓才猶豫道,“姐姐,我問你一句話,你對萬歲爺,對這皇宮大內有沒有留戀?”

    寶楹怔了怔,“怎麼問這個?我說沒有留戀,你打算怎麼料理?”

    錦書直直看著她,“萬歲爺有意兒放你出宮,原說讓你隱姓埋名的上外省去,可我想著那樣太不易,你一個人不成。要是你有這個意思,我尋個光明正大的由頭安置你,你瞧怎麼樣?”

    寶楹猛直起身子兩眼放光,一把抓住她,顫聲道,“真要那樣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活在這四方天裡不人不鬼的,你能讓我出去,我給你立長生牌位日夜供奉你。貴主兒……錦書,你是好人,救我苦難的活菩薩!”

    錦書點頭,想著她以後的光景,鼻子不由又發酸,“我拿不定主意,怕你艱難了要埋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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