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九章皇帝的目的
御書房內死一般的安靜。
皇帝以為這樣會逼得那個膽大包天的女人露出些許怯弱來,可時間一點點過去,那一臉的無懼竟沒遜色半分。
她是真的不怕降罪,在得了他承諾不會罪及花家之後。
皇帝打破沉默,「你就不怕死後朕不履行承諾?」
「我不信您,我信的,是花家世代盡忠的大慶君主。」
皇帝一愣,旋即大笑,「便是到了現在你依舊在為花家爭取所有可能的希望,花芷,你的弱點太明顯了,拿住了花家就等於是拿住了你,你若狠心一點何至於此。」
「皇上您夠狠心,可您除了晏惜還有誰?我不夠狠心,可我有一整個花家,若我今天死在這了他們會為我哭,會一輩子都記得我,您呢?」
花芷笑得甚至有些惡意又有些痛快,她厭惡這個毀了她安寧生活的皇帝,厭惡他讓晏惜當牛做馬,一年到頭沒幾日清閒,厭惡他猜疑這個猜疑那個,一個念頭就能定人生死,平日裡她要藏著掩著當孫子,今兒反正要死了,她何須再忍!
皇帝臉色深沉,「你無須說這些來激怒朕,朕比你更清楚。」
「可您還是怒了,因為您很清楚我說的是實話。」
皇帝冷冷的盯著她,花芷不閃不避的回望過去,她不怕!都走到這一步了,她不怕!
對峙中,暗一悄無聲息的進來,把幾封信奉給皇上。
不過普普通通的信封,花芷卻仍舊一眼就認出來了,那是她留下的信!
身體晃了一晃,花芷迅速在腦中回想了下信中的內容,無妨,對,應當無妨,當時寫的時候就不是當成私密信寫的,她也深知這種信的不保險,沒有說任何不能示人的話。
皇帝看她一眼,從中挑出『祖父親啟』那封故意慢條斯理的撕開口子,抖開信紙看去:「祖父,見信如面,您縱容我教導我十數年,我用這十數年所學護花家周全,一飲一啄原是天定,我無愧,您勿念。」
皇帝笑,「你們倒是祖孫情深。」
「是,您大概不曾有機會體會。」
皇帝不理會她,挑了『父親親啟』那封打開,「父親,見信如面,難為您滿腦子聖人之言,卻容忍了女兒私定終身之事,也謝謝您不顧生死替我挨刀,願下輩子再續父女情份,照顧好娘,女兒叩首拜別。」
皇帝拿起第三封信,信封上是『柏林親啟』,「柏林,長姐把家中買賣交付於你,你只要守住了這些花家就絕不會落到不堪的地步,綠苔巷和鸝雲巷的買賣為長姐獨得,水果罐頭買賣家中各房都有出錢,所占份額有詳細記錄,可讓念秋找於你,罐頭買賣你無需多管,按即定價錢賣與白銘夏便是。
食齋和菌菇以及海味三樁買賣皆是合夥買賣,我都有做下詳細記載,利潤按份額分紅,半年一次,香皂買賣收三成紅利即可,其實諸事一律無須插手,長姐把迎春幾人皆留給你,好好用她們,也需得善待她們,長姐的承諾你也需得替我完成,凡是花家嫁出去的女兒你都須竭力護持,若芍藥還願來往,奉她為姐,柏林,願你長成蒼天大樹,腳扎地,手撐天,長姐看得到。」
皇帝張口似是想說些什麼,最後卻又閉上了,重又拿起一封信來,看著信封上『小六親啟』四個字他怔了一怔,當看到信上的內容時更覺意外。
「為什麼留給小六兒的是『願盛世太平』?你看好他?」
花芷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皇帝冷笑,「你信不信,朕現在就可讓小六兒在襄陽出意外?」
「我信,誰敢和您比狠心。」花芷張開眼,神情一片平靜,仿佛晏惜根本不曾提過那些打算,「小六是皇子,即便他不受寵被自己的父親輕易放棄,他也依舊是天家血脈,他的身份就註定了他可以做到許多平常人做不到的事,大慶是顧家的大慶,我向自己教導過的皇子祈求盛世太平有何不對?」
「狡辯!」
「這就是答案。」
皇帝啍了一聲,拿著最後一封信猶豫了下到底還是拆開來,信的內容他想過很多種可能,可唯獨眼前這種他沒有想過,這麼簡單,卻又這麼情濃。
識你,無悔。
就算因為認得他而給自己帶來滅頂之災也無悔,這是她對這份感情的態度,敞亮的根本不屑遮掩。
皇帝突然就明白為什麼晏惜會看上她了,當一個人在黑暗中呆久了後突然看到了光亮,便是明知道那是一團火也會控制不住的撲上去,花芷就是那團火,晏惜,是那個孤獨的走了許久的旅人。
孤獨啊,除了傻子誰不孤獨,皇帝哼笑一聲,把信紙往御桌上一扔,身體往後靠深深陷進椅背,「聽說淹了凌州解水患,在那裡修條新的運河這個主意是你出的?」
花芷眨了眨眼,這事有什麼不對嗎?皇帝是想牽扯出誰來?晏惜?
神經緊繃許久精神已經到了極限,長時間跪著又消耗了她太多力氣,身體已是強弩之末,花芷一時間腦子根本轉不起來,更不敢回話,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給晏惜招了禍。
皇帝看她這樣突然就有點羨慕晏惜,出生在皇家什麼都有,什麼都輕易可以得到,唯獨真心難尋,他後宮佳麗無數,卻沒一個單純是因為他這個人而來到他身邊的人,一比較,晏惜太幸運。
花芷的態度轉變很明顯,她一開始就是抱著認罪的態度來的,並試圖從中尋得一分生機,是在他提出入宮為妃後她才自斷後路,不是為她自己,而是為晏惜,她替晏惜不值,替晏惜不平,為了一個還未給她任何名份的男人她連命都願意搭上,若有朝一日成了親,她得如何護著他?
這樣強勢的性格若嫁去別家可能會惹來不喜,可對失去一切,連家都沒了的晏惜來說卻有著莫大的吸引力,可一想到從不對他有所隱瞞的侄子為了她竟對自己陰奉陽違皇帝仍覺得不能輕易放過花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