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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陌眸光一閃,深藏在某一角落的如絲般的痛忽然被牽動,她深吸一口氣,將頭偏向一旁。
南宮傲心底一震,她的表qíng,她的沉默,她絕世雙眸一閃而逝的傷,已經清楚無誤地告訴了他答案。他的目光緊緊鎖住她的眸子,忽然笑了,笑得嘲諷而淒涼,出口的話語帶著前所未有的哀傷和幽怨,道:“你愛他竟已如此之深,為保護他,寧願被他誤解,獨自背負背叛的罪名。而對於我,你因顧及易語的感受,毫不猶豫的告訴我這一殘酷的事實,你害怕他們知曉母后的死訊而悲傷,那麼,你可曾想過,那也是我的母后,是我最愛的至親之人,我……也會悲,也會痛!”
他悲痛的雙眸不僅僅是因為他母后的死訊,更是因為如陌對他沒有半點的在意,儘管他一直明了她留在他身邊的原因,但他仍然會失落,會受傷,會無法接受。
如陌低了眸,她為讓他先保守這個秘密,卻忽視了因此將帶給他的傷害。自從她進入王宮之後,這一個多月的相處,她幾次利用他,而他卻依然遷就和縱容著她,這對於一個帝王而言,是極其的不易。然而,她心已死,再無任何能力給予他想要的回應。歉意地開口:“傲,對……”
“不要說對不起。”她話才出口便被他打斷。低沉媚惑的嗓音帶著微微的自嘲,道:“你無需道歉,入宮本就不是你所願,而你,也從未隱瞞過你留在我身邊的目地,是我明知你不會對我產生感qíng,卻仍然無法自制的愛上了你。所以,不是你的錯。”她是利用了他,但她利用得如此坦然,從未有一絲一毫的遮掩。
望著南宮傲邪美的面容滿是傷感,如陌一怔,這個無qíng的帝王終是被她傷了麼?她從未想過要刻意地去傷害誰,她只是每次在面對南宮曄的時候,不由自主的便那麼做了。“傲……”她剛剛喚出聲,驀地被他擁進了懷裡,突然而來的撞擊使她感到胸口傳來一陣悶悶的生疼,微微蹙眉,抬手yù推開他,卻忽然頓住,那頸間傳來的溫熱的濕意,令她身子微微一震,南宮傲他竟然……!
一個高高在上的帝王,與普通人一樣有著喜怒哀樂,只是他的qíng緒需要掩藏的更深。而此刻,他在她面前流露的軟弱,是因為她給他的qíng傷,還是他母親的死訊帶來的衝擊,又或者只是因為壓抑得太久單純的需要發泄?
在這樣的脆弱面前,她抬起的雙手終是不忍心將他推開,而改為擁抱住他,然後放鬆了僵硬的身子,將頭靠在他堅實有力的肩膀。既然不能給他愛,那麼她能做的,便是在他需要安慰的時候,不去推開。
南宮傲感受到懷中人兒的擁抱,以及無聲的安慰,便將她圈得更緊,緊到令她險些透不過氣來。
異常寂靜的殿堂,充斥著極度哀傷的氣息,與四周牆壁上藍衣女子的表qíng融為了一體。燃燒的蠟燭,滴下了無數的紅淚,落於燭台上在時間的流逝中凝固。
南宮傲漸漸平靜下來,埋在她頸間的頭微微抬起,在她耳邊深qíng地喚道:“凝兒。”
她輕輕應道:“恩。”
南宮傲再次將手臂緊了緊,似要將她揉進他的骨血之中才罷休。帶著卑微的乞求道:“能不能……將你的愛分一點給我,就一點,便好。”
愛?!她還有愛嗎?她的愛,在另一男子身上,已全部用完。此生,再無愛可予人。她輕輕推開他,對上他帶著希冀的期盼眼神,無限歉意道:“傲,我……”
“不要說。”他慌忙伸手捂住她的唇,僅僅是一個歉意的眼神,他便已明了她即將出口的話語,他,不想聽!再次擁住了她的身子,魅惑的嗓音帶著傷感的語調,在她耳旁道:“凝兒,不用說出來……我明白。你還記得我提出的第一個條件吧,沒有我的允許,不准離開王宮。即使不愛,也要留在我身邊。”
如陌心中頓感酸澀難言,緩緩閉上雙目,輕聲道:“我會遵守承諾。”
南宮傲唇邊露出滿意的微笑,道:“凝兒,謝謝你!有你陪著我,今後,我不會再寂寞。明天早朝,我會宣布立你為後,只是,並肩臨朝,現在還不行,凝兒願意多給我一些時日嗎?”
如陌震驚地推開他,望著他認真的眸子,心中一片震撼!她說並肩臨朝,只是為了打消他對魔宮寶藏的念想,想不到他……竟然當真了!歷來王朝的統治,是不允許後宮女子的gān預,別說是並肩臨朝,即使只是偶爾的參政,也是不被允許的。而他,這個睿智的年輕帝王,竟然甘願為她打破祖宗的規矩。他瘋了嗎?此時,她的心裡,竟說不清是何種滋味。“傲,你明知……”
南宮傲不等她說完,便打斷道:“我知道。”
如陌的目光在他臉上來回的巡視著,最後對上他堅定的雙眸,問道:“為什麼?你不怕眾叛親離?”且不說並肩臨朝,單就封她為後,只怕也是阻礙重重。翌國的盤算,想必南宮傲也是清楚的,若封了她,翌國定會施壓,朝中大臣也必然會反對,而南宮曄,更不必說。
南宮傲笑意愈深,捧著她柔若無骨的手,輕柔而小心翼翼的模樣,唯恐一不小心便碎了般,望向她的雙眸,道:“凝兒想要的,孤,傾盡江山為你拿來。縱使眾叛親離又如何?”
他如妖孽般的眸子溢滿著濃濃的深qíng,令如陌不敢回視,連忙別開眼,望向緊閉的窗子,心中頓時亂了幾分。並肩臨朝,並非她想要的,她對朝政從無興趣。
南宮傲伸手撫上她的臉龐,細細的摩擦,俊容浮上平常得邪魅笑意,勾唇道:“凝兒,可有一點感動?待孤真的眾叛親離了,凝兒可別丟下孤不管,不然,孤可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如陌拍開他的手,望著他半真半假的神色,頓覺心中如同壓了一塊巨石,沉重無比。明知她是利用他,為何還要自欺欺人?想到此,她殘忍的開口道:“你猜辰王聽說你即將立我為後的消息時,會是何種表qíng,是驚?是痛?還是不敢置信?你猜他可會恨你?或者更恨我!”
南宮傲的手頓時僵住,眸中划過一絲受傷的神色,沉默片刻後站了起身,走到畫像前,伸手撫摸著畫中人帶著憂傷的臉龐,濃郁的傷感再次蔓延開來,幽聲道:“凝兒,你當真如此恨他嗎?你因為愛他,所以帶走了沙仲,不讓他知道母后的死訊。你不想他為母后的死而傷心,但是,你可曾想過,對他而言,或許,你看似的背叛帶給他的傷害,遠遠超越了母后的死訊為他帶來的悲痛。”
如陌心頭一震,會嗎?她帶走沙仲的行為帶給他的傷害會比她想要掩蓋的傷害來得更加的深刻?她,竟從未想過這個問題!如今,一切已鑄成,再想已無任何意義。她驀地閉上雙目,眼前便閃過他與巫臨月jiāo纏的景象、微瀾殘敗不堪的身軀、沁貞臨死前不甘的眸子以及他絕qíng的話語。心驀地一緊,是心底最隱秘的傷疤被揭開的淋漓,痛到幾yù窒息。
南宮傲仍然面對著畫像中的女子,不曾轉身。又道:“微瀾被糟蹋並非曄所願,他只是為牽制你,讓微瀾在那裡待一陣子,吩咐了不准人動她。卻不料巫臨月讓人扮作長風的模樣假穿了曄的命令,才有了你看到的一幕。”
“巫臨月?!你說微瀾的死是巫臨月指使的?”如陌大驚,竟然是巫臨月!她想起那日巫臨月“好心”的告訴她微瀾的下落,原來如此!她握緊了雙拳,絕美的雙眸充斥著滔天的憤怒和恨意。卻聽南宮傲道:“是。所以,曄賜予了她與微瀾同樣的死法。”
如陌忽然笑了,她的笑聲回dàng在這空寂的殿堂,複雜而哀傷,許久才漸漸停歇,當絕世雙眸恢復了清冷淡然,她冷聲道:“那又如何?若不是他廢了微瀾的武功將她扔到軍營,巫臨月又怎會有機可乘?軍營,那是他管轄的地方,微瀾以如此不堪的方式死在了那裡,他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不論他以何種方式處死了巫臨月,都不能抵消他應當為此承當的罪責!”
南宮傲望著她堅定而倔qiáng的神色,嘆道:“她們真的對你如此重要嗎?”
如陌道:“是。她們之於我,如易語之於你。”
南宮傲一怔,竟是如親人一般麼?!若如此,那麼,曄若想得到她的原諒,此生只怕是無望。靜靜的望著她恢復一貫淡漠的面容,張了張口,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聽殿外傳來一聲稟報:“王上,易閣主到。”
如陌與南宮傲皆一怔,對望了一眼,身形一動,朝相反的方向掠起,只眨眼的功夫,四面牆壁的白簾已被放下,擋住了那滿牆的畫像。
易語不等西雷通報完便大步進了殿,帶著江湖女子的豪氣,沒有半點的嬌柔做作,嬌顏上漾著明媚的笑意,無視南宮傲的存在,快步朝如陌走去,笑道:“這麼急著找我來,是不是想我了?”
原本大殿裡沉寂的氣氛因她的笑容,也變得輕快而明朗。如陌輕笑道:“是啊,有些日子不見,想你了。”
易語眉開眼笑道:“那我以後多來陪陪你。正好殘歌也回了暗閣,以後我就輕鬆多了。”
南宮傲自易語進殿後,目光一直落在她與母后相似的臉龐,心中有些激動,卻要生生地掩藏住。如陌說的對,她現在很快樂,不應當讓悲愁染上她的笑顏。並且,那是母后的心愿,他應當遵循才是。
易語環視了一周,空曠的大殿沒有任何物件擺設,只四面牆壁上掛著白簾,格外顯眼,不由得好奇道:“這帘子背後是什麼?我瞧瞧。”說著就要去掀帘子,南宮傲心中一慌,卻見如陌迅速地拉過她的手,笑道:“沒什麼好瞧的。這大殿修建年頭久,牆壁有些脫落,沒來得及修補,王上怕人看到,影響他一國之君的體面,便命人掛了帘子遮了去。”
易語哦了一聲,聽如陌這麼一說,也就沒了興趣。看了眼南宮傲,仿佛這才發現他的存在般,卻沒有一般女子見到他是該有的表qíng,只是隨口問道:“王上這些日子沒欺負如陌吧?”她的語氣像是朋友之間的招呼,與帝王而言是不敬,但在南宮傲聽來,卻只覺異常的親切。
南宮傲笑道:“當然沒有,孤怎麼捨得欺負凝兒呢。凝兒,你說是不是?”他說著便望向如陌,邪魅的笑容dàng漾著如chūn日般的溫暖。
“凝兒,你叫如陌凝兒?”易語一驚,睜大了雙眸。如陌的過去,這麼多年來,只有她一人知曉。如今,怎會告訴一個不相gān的人呢?難道如陌假戲真做了不成?不行,南宮傲是個帝王,後宮佳麗三千,他比南宮曄更不適合如陌,這回,她一定要阻止。連忙看向如陌,問道:“如陌,你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