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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衣男子不禁提醒道:“王妃還未回答……在下提出的問題呢?那兩幅字相比較而言,王妃認為哪一幅字更值得欣賞?”
南宮曄不屑道:“一個江湖女子,你還指望她給你說出點名堂來不成!”
她不以為意的笑了笑,那笑容就像是chūn日裡最輕柔的微風拂過面頰,虛無縹緲,想抓也抓不住。清冷的雙眸掃過南宮曄俊美面容上絲毫不做掩飾的譏笑唇角,停留在萬千風骨的紅衣男子邪魅面容之上,再將她的看法娓娓道來:“不同的人對於書法的認知和評價都不盡相同,這兩幅字,單就形來講,都是上上之作。左邊的那幅字,筆風酣暢渾厚,筆跡蒼勁有力暗含霸氣,想必出自沉著冷靜久居上位者之手。”
南宮曄譏諷的笑容瞬間消失,再望向她的目光變得犀利無比,使得她如芒刺在背。
可她並不在意,繼續道:“而右邊那幅字,筆勢飄逸隨xing卻又灑脫不羈,想必書寫這幅字的定是如仙一般的人物,隨意而瀟灑,嚮往自由自在的生活。只可惜,這兩幅字都不為妾身所喜。”
屋裡的兩個男子均是一愣。
南宮曄心底一驚,她不僅一語道出兩幅字的筆風jīng髓,並且明確無誤的道出了寫字之人的xingqíng與特點。他不禁懷疑,她真的僅僅是一個江湖女子嗎?
紅衣男子問道:“既然得王妃評價如此之高,那又為何兩幅你都不喜歡?”
她淡淡的道:“這兩幅字雖然是完全不同的兩種風格,但是他們卻有一個共同點!”
紅衣男子稍稍坐起身,頗有興致道:“哦?說說看!”
她優雅的站起身來,緩緩地走到那兩幅字的跟前,沉默片刻後,方道:“共同點就是,寫字之人在書寫這兩幅字的時候,都沒有注入自己的感qíng。所以,在妾身眼裡,這兩幅字——不過是空有其形罷了。”
紅衣男子還未開口,南宮曄冷冷的嗓音已經響起:“你如何肯定,這字不是帶著感qíng而書寫?”
她轉過頭,認真的看著南宮曄,縴手指著左邊的那幅字,問道:“敢問王爺,您在寫這幅的字的時候,可是滿懷激qíng,進入了物我兩忘的境界?”
南宮曄嚯地站起身,身影一閃已飄到她面前,修長的五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緊緊掐住了她纖長優美的頸項,yīn冷的目光仿佛超越了世間的一切利器,向她投she過來,冷厲的聲音仿佛來自地獄的修羅,厲聲道:“你——到底是什麼來歷?一個江湖女子怎麼可能懂得這些!”
她仍舊淺笑,艱難的出聲:“為何……就不能?……我懂得……還不止這……這些!”
“你來王府到底是什麼目的?說!”他厲聲喝道。掐住她頸項的五指緊了緊。
她傾城絕色的雪白面容因呼吸不暢很快變成了絳紫色,絕世無雙的美麗眸子因身體上的極致痛楚而泛起了濕意,目光倔qiáng的仰望著他,已無法發出半點聲音。而南宮曄望著她倔qiáng的眼中漸漸湧起的晶亮淚意,心中像被什麼猛地刺了一下,怔怔地忘了她已經無法開口。
“曄,你在gān什麼?”紅衣男子見她臉色越來越難看,不由大聲斥道。
南宮曄回過神來,連忙鬆開手指,退了一大步。心中暗暗奇怪,暗閣是殺手組織,她不可能不會武功。學武之人都會在危險來臨時有著敏銳的dòng察力及迅疾的反應能力,可是,她卻毫不反抗,即使站在死亡的邊緣,眼中也沒有絲毫的恐懼。
她纖長優美的頸項赫然現出深深的青紫色五指掐痕,昭示著他所犯下的罪惡。她猛地一陣咳嗽,待呼吸漸漸順暢後,她上前一步,絕色的面容異常的平靜,平靜到讓人看著心慌,目光中有著訴不盡的憂傷和哀怨,眼中的晶瑩淚珠yù落不落,纖細如玉的指尖撫上他的胸口,因喉嚨的不適,語氣中帶著一絲沙啞,幽幽一笑道:“我的目的嗎?呵……就在這裡!”說完不等他反應,身形一轉,白色的紗衣及如墨髮絲在空中旋起完美的弧度,翩翩然離去。
正文第五章琴魂
“王妃,您……怎麼了?”剛回到朝惜苑,依顏看到她頸項上的青痕,瞪大眼睛,驚叫道。
她走進寢室,對著鏡子掃了一眼,淡然一笑,道:“沒什麼,你下去休息吧!”
“王妃……”依顏不明白,王妃從王爺那裡回來,好端端的怎麼會受傷呢?她更不明白的是,王妃為什麼對自己身上的傷毫不關心?不!她不只是不關心,並且是完全漠視的姿態。
“去吧!”
看她不容置疑的眼神,依顏才一步三回頭地走了出去,眼中儘是擔憂的神色。
直到三日後,她頸項上的痕跡方才消失無蹤。這三日,她和南宮曄沒有再見面。
夕陽下的後花園。她立在盛開的百花中央一動不動,仰起頭定定的望向石階延伸而上的待月亭,若有所思。橙色的光束透過片片竹林的空隙噴灑而下,打在百花中傲然而立的她的身上,使她看起來像是被光圈包圍著的百花仙子,耀眼奪目。
“依顏,你知道這待月亭為何不許人上去嗎?”
“不知道。”
“因為,待月亭地勢較高,站在那裡能dòng察王府里的一切,而有些人習慣了俯視別人,不願意被別人所俯視,他習慣了掌控一切,因此對無法掌控的事物心生恐懼。”
依顏偏著腦袋想了想,又搖了搖頭:“依顏聽不明白。
她輕笑道:“我真想上看看呢,也體會一下俯視眾生的感覺。”說著就朝著石階而去。
依顏連忙揮舞著雙手,一邊跑過去阻攔,一邊大聲叫道:“王妃,別過去!不能上去!”
她走得很慢,依顏很快就追上了她,先是緊拽著她的衣袖,“咚”得一聲,跪倒在地,氣喘噓噓的急切哀求道:“王妃,您千萬……不要上去!聽說以前有一個新來的不知道規矩,上了待月亭,被王爺發現,就下令砍掉了那人的雙手雙腳,還拔了舌頭挖了雙眼,扒光衣服吊在亭子裡十日十夜,那人才斷氣。從那以後,再也沒人敢上待月亭了。”
她看著依顏盛滿驚恐的雙目中儘是乞求擔憂的神色,急劇顫抖的嬌小身軀緊緊抱住她的手臂,一臉絕不鬆手的堅決,在她冰冷的心間划過一絲溫暖。柔聲道:“依顏不用害怕,我不上去就是。”
依顏這才鬆了口氣,癱倒在地,一隻手仍不忘拽著她的衣角,像是怕她隨時改變主意般。
她將依顏扶起來,為她拭去額上驚出的冷汗,微笑道:“我們去別處走走,”
依顏急切的使勁兒點頭,連連道:“好啊好啊!”發白的臉色才漸漸紅潤起來。
兩人在王府里隨意的走著,jīng美絕倫的王府景色在夕陽的照耀下更是美輪美奐,動人心魄。只可惜,她已無心觀賞,南宮曄狠辣殘酷的手段,對她來說毫不新鮮,值得她深思的是,那待月亭所承載的秘密。
不知不覺中已走到朝沐苑門口,一陣陣清婉悠揚的琴音從朝沐苑傳了出來。
她停住腳步,看向身後的依顏一臉沉醉不已的表qíng,笑道:“這就是琴姬的琴音麼?”
依顏回神猛點頭,帶著希翼的眼神道:“是她!王妃覺得怎麼樣?很好聽吧?”
她點了點頭,輕嘆一口氣,淡然道:“恩,琴聲婉轉,有如huáng鶯出谷,似rǔ燕歸巢,這彈琴之人必是經過了許多年的cao練。只是……可惜了,雖然琴技嫻熟琴音高雅,但若只為愉悅他人,也只能是空有琴音和琴韻,獨缺了一絲琴魂。”
依顏愣了一下,隨後問道:“什麼是琴魂?”
她笑了笑,眼神有些飄忽,似沉浸在某一段思緒當中,柔聲道:“琴魂,琴之魂也。彈琴之人能夠不為他人對其琴音之褒貶而所惑,將全部的身心以及qíng感傾注於指尖之上,賜琴音以靈魂。它需要彈琴之人本身對琴有著深切的熱愛,即使身處於繁華喧囂的街道,依然能進入忘我的境界,奏出美妙無比的音律。”
這一番話盡數傳至朝沐苑裡聽琴的南宮曄耳中,他端著茶杯的手略微晃了一下,心底微怔,原來琴姬缺少的是琴魂麼?他曾經百思不得其解,今日卻被她一語道破,暗閣究竟送了一個什麼樣的女人來他的身邊?傾世的美貌、脫俗的氣質、過人的膽色以及對於書法和琴技一針見血的評判,這樣的女子是她的王妃,卻又偏偏是需要他百般防範的人,暗閣安排這樣一個出色的女子到底是出於什麼目的?想到此,不由道:“想不到本王的王妃還是個懂琴之人,真是難得!只是不知,愛妃你——是否能彈奏出音、韻、魂俱全的曲子?若不能,就不要隨意品評!”南宮曄語帶嘲諷,俊美冷酷的面容夾雜著一絲複雜的神色從朝沐苑優雅的步了出來。他的身後跟著一名女子,那女子雖然面容姣好,五官jīng致,卻讓人覺著那張臉沒什麼特色,反倒是,腰肢柔軟,走起路來婀娜多姿,一步一個風qíng,叫人印象深刻。此刻她正帶著滿身的傲氣以及滿臉的虛假笑意向辰王妃望去,剎那間臉色驚變。
辰王妃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淡笑道:“王爺認為,不會撫琴就不能品評了?即使妾身會撫琴,也斷不會因為王爺喜好而cao琴!”否則,和這琴聲有何分別?!
南宮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而他身後的女子卻是一愣,大概是想不到會有人敢以如此不屑的姿態跟王爺說話。她對著辰王妃稍稍欠了欠身,算是行禮,嬌聲道:“琴姬見過王妃!琴姬撫琴多年,還從未聽誰說過琴魂。而王妃所說的琴魂之意,琴姬不敢苟同,琴姬以為,琴聲本就是為他人所奏,自然要聽取他人的評論,如此方能有進步。若不聽取他人評論,豈不是固步自封?”
琴姬的話,令南宮曄皺了皺眉,琴魂本就是建立在熟練高超的技法之上,她指的是意境,而琴姬卻只取了其中一句話的幾個字之意。
辰王妃將目光轉向琴姬jīng致的面容,隱約覺得有些面熟,卻又不曾見過。琴姬之言,她也不予反駁,不是知音,勿需論討。淺笑道:“妾身打擾了王爺的雅興,很是抱歉,妾身這就告退。”說罷轉身就走。
南宮曄大步上前,伸手摟住她的纖腰,俊美的面容露出一抹邪笑,道:“愛妃急什麼,本王也有三日未曾見到愛妃,今日既碰上了,不如就讓本王送你回朝惜苑。”說著低下頭,眼角的餘光瞥見琴姬微微發白的面孔,而他微微上揚的唇落在懷中女子光潔如玉的額角,剎那間,唇部傳來溫潤細膩的觸感令他的笑容僵在唇邊。略微紊亂的鼻息噴灑在她的肌膚上,她不由得微微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