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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翰驚訝的睜眼看向這個自進屋之後,一直沉默不語的俊俏男子,即使在他叫人將他亂棍打死之時,也不見他面色有異,又怎會在太子受傷之時,卻如此激動?難道,他們之間……是真?眉頭緊皺,又發覺此話雖是對他說,但目光卻是看向一旁冷眼看戲的皇后,而皇后也勃然色變,目中隱有痛意,正在他疑惑之時,又聽那名男子,語帶嘲諷,道:“若是皇上想了解親手殺死自己孩子的感覺,大可不必親試,只需向您尊貴美麗的皇后請教一二,便可知,個、中、滋、味。我說的對嗎,皇后娘娘?”

    一字一句,無比清晰。

    岑心言身子一震,險些沒站穩。眼底是被人戳中痛處的震驚,所有偽裝,層層剝裂,手不自覺的攥緊衣袖,控制不住的顫抖。他,怎會知曉?

    痛嗎?她會痛嗎?如陌深吸一口氣,唇角帶笑,極力使自己看上去很平靜。她的痛,可有她深?

    同樣的十年,她於魔鬼面前,屍體當中求生存。而她於皇宮,榮華富貴之下爭權奪利。

    金翰看著皇后,眸光微變,立時轉頭對金翎如陌二人,怒聲喝道:“朕不想聽你們這些廢話,也不想再看到你們,滾……快滾。”  

    金翎拉著如陌,頭也不回的出門。

    走了沒多遠,便被叫住。無需回頭,都知道身後的人是誰。如陌不動,金翎轉身道:“不知母后叫住兒臣,還有何要是?”

    岑心言緩步走來,不理會金翎,目光定定的望住如陌的背影,道:“這位公子,借一步說話。”

    如陌回身,淡淡道:“不必,皇后娘娘有什麼話,就這兒說罷。”

    岑心言一怔,望進她眼中,只見坦然不懼。又轉頭望了金翎一眼,示意他迴避,金翎只當做不懂,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岑心言臉色一沉,不再理他,只對如陌道:“你是何人?怎知本宮舊事?”知曉那件事之人,少之又少,更何況還認識她,這怎能不讓她疑心他的身份,對這些事qíng全部知曉的目前僅有瀟兒一人,但她很清楚,瀟兒絕不會隨意對他人言。

    如陌嘲弄道:“皇后娘娘怕人知道嗎?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不過是狠心了一點,絕qíng了一些罷了。”見皇后眉頭緊鎖,目光痛意遂深,她掉轉頭,不去看。腦海中卻浮現出那滿頭白髮,吸了一口氣,想起雲先生jiāo與她的東西,便朝她走了過去,從懷中掏出白玉瓶,遞給她。“您的故人托我jiāo與您,他說,瓶中之藥,可使白髮變黑。”  

    岑心言一愣,看了那jīng致小巧的瓶子半響,這玉瓶,她認識。白髮變黑,想不到他真的研製出來了。伸手接過,隨口道:“你認識他?你與他是什麼關係?本宮怎知你有沒有將瓶中之藥換掉?”這世上,想要她死的人比比皆是,那人是不會害她,但是面前之人,卻說不準,他可是太子的人。

    如陌望著她平靜無波的面容,忽然心頭鬱郁,一個將功力盡傳與她,多年為她研製黑髮之藥,這等深重的qíng意,即使無法回報,至少也會在聽到對方死訊時有一點感觸吧?而她,為什麼就能如此的無動於衷?那爹爹,在她的手中,真的能好好活著嗎?縱然活著,是否也是生不如死?

    “是不是所有愛皇后的人,都沒有好下場?不是死,便是生不如死。”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說,也沒想過這句話對於那個人究竟意味著什麼,她不知道這句話有多重,即使是在岑心言不知道是自己女兒所說,只以為是一個外人隨意之言,也足夠令她的心,抽痛窒息。

    所有愛她的人,都沒有好下場。似乎,真的是這樣。族人慘死,父母凌遲,丈夫,兒子痛不yù生,女兒受傷下落不明……岑心言扶住身旁的欄杆,手捂住胸口,半響才喘上一口氣,接著便是一聲重似一聲的劇烈咳嗽,胸腔內空氣似被抽gān,揪成一團。  

    冬日的暖陽打在她雪白的狐裘之上,依舊是冰冷淒涼的顏色。

    如陌一驚,自然而然的伸手想替她順氣,卻又頓在半空,咬了咬唇,別過頭,qiáng迫自己不看也不聽,但那咳聲不停傳進耳中,砸在心上,忍不住回頭,卻看到那殷虹的鮮血順著那白皙的指fèng,滴滴落下。心底一震,怎麼會這樣?立刻衝著不遠處的宮女斥道:“你們還杵在那做什麼?還不快過來扶皇后回寢宮休息,傳喚御醫。”

    岑心言稍稍止了咳,側目望了她一眼,便隨著宮女的攙扶轉身離去。喃喃自語:“心病,要御醫何用?”

    第一百二十五章

    如陌望著那背影漸漸在眼中消失,方才回頭,嚇了一跳,金翎不知何時已站到了她的身後,她竟無所覺,這一回身,險些撞上。

    金翎笑看她眼中來不及收起的擔憂,好似隨意問道:“你似乎很關心她?”

    如陌蹙眉,不置可否,只看著他那鮮血淋淋的額頭,嘲諷道:“太子殿下若有這閒心思,還不如多關心下自己的傷口,若是那些碎渣子嵌進ròu里長住,到時處理傷口,看不疼死你。”  

    金翎毫不在意的咧嘴一笑,居然還有心qíng調笑道:“若是得你親自幫我處理,再痛我也忍著。”

    如陌白了他一眼,就當沒聽見,徑直走在前頭。

    回了太子府,傷口處理妥當後,金翎絲毫不在意腦袋上纏著誇張的白布條,還張揚著帶她去皇城之中最大的酒樓,點了滿滿一桌上好的菜餚,兩人仿似各懷心事,都吃得不多。氣氛一時有些沉悶。

    過了片刻,金翎望著她,若有所思的笑道:“晚上的宵夜可沒你的份,你若不趁現在多吃點,夜裡餓得睡不著,到時可沒人管你。”

    如陌懶得理他,施施然吃得八分飽,便起身離開。

    兩人回府,於寢殿商討接下來的行事計劃,討論越深,如陌越是心驚。

    這個太子這些年來看似荒誕不經,實則韜光養晦,朝堂之事,莫不了如指掌,其母族暗中經營的勢力亦是為他掌控,而那流連青樓行事荒唐,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

    一個掩藏的如此之深的人,真是不可小覵。

    是夜,浮雲蔽月,星空如墨。

    “太子殿下,您的宵夜。”婢女曉蓉叩門後,不等回應,便推門入內。見屋內的二人靠的極近,舉止親密,迅速低下頭,但面上卻沒有半分的尷尬之色,只恭敬的將手中的燕窩粥遞到太子面前。  

    金翎微笑著接過,拿起勺子輕輕攪拌了幾下,熱氣升騰繚繞,室內濃香四溢。

    婢女曉蓉並未出門,而是立在一旁靜靜的看著太子的動作。

    如陌微微皺眉,那粥里的香氣……好像不只米粥的清香,還夾雜了一些奇異的味道,她心中頓時起疑。

    “等一下。”她阻止了金翎即將送入口中的一勺粥,立時感受到一旁婢女投來的緊張的目光,心中冷笑,口中卻道:“我方才沒吃飽,肚子餓了。”

    金翎一愣,拿眼角瞟了下曉蓉,笑道:“乖,別鬧,你若想喝,我讓她再去給你端一碗來。”說罷,還是將勺子舉起送到唇邊。

    如陌眉頭一皺,對著金翎冷哼一聲,不悅道:“看來太子殿下的甜言蜜語果真是信不得,還說我若進了府,想要什麼你便給什麼,可現下就這一碗小小的燕窩粥,你都捨不得,如此便試出了太子殿下對我究竟是真qíng還是假意!”

    金翎立刻放下碗,便來扶她肩膀,討好的笑道:“美人,這話從何說起?聽你這麼一說,本太子可真要傷心了。本太子對你qíng自然是真,有天地為鑑。”  

    如陌閃身躲過他的手,面色不悅,金翎是在她耳旁低聲輕哄,兩人儼然一副小qíng侶鬧彆扭的模樣。如陌趁他不妨,伸手端過那碗粥,迅速舀了一勺,送到唇邊還未入口,便被金翎一把奪下,他眼中閃過一絲慌亂,轉瞬即逝。

    如陌第一次見他沉了臉,金翎輕斥道:“不要胡鬧。這是母后專門賜予本太子的燕窩粥,未經母后的准許,豈可隨意任他人享用,就算美人你是本太子的心肝寶貝也不行,這是對母后的大不敬,要是讓母后知曉,動了氣,本太子可就是大大的不孝。乖了,你要是俄,我讓廚房單獨為你做一些,好不好?”

    果然是她!如陌心中暗驚,面上卻是著惱的神色,看起來像是與他鬧氣,耍小xing子,賭氣道:“不給吃就算了。趕明你求我吃,我也不吃,說罷便背過身,餘光瞥見那婢女面上的緊張神色一緩,顯是送了一口氣。

    金翎仰頭將粥一飲而盡,還咋咋嘴,仿佛意猶未盡般。笑著將碗遞給曉蓉,曉蓉端了空碗旋即告退。

    待她離去後,如陌才轉過身,望著正細緻地擦拭著唇角的金翎,蹙眉問道:“這種粥,你喝了多久了?”

    金翎愣了一愣,也沒多想,便隨意的答道:“三年。”  

    如陌一怔,三年了,他竟然還能好好的活著!離魂,一種慢xing毒藥,以方才所估的分量,每日食用,不到一年,便會令人失去心智,成為一個瘋子,在瘋癲之中慢慢死去,臨死前,渾身奇癢無比,在抓撓之中,肌膚燒灼潰爛,死的極其沒有尊嚴,這對於一個皇室上位者而言,可以稱得上是殘忍的死法。

    金翎見她面色有異,望了她半響,微微一笑,淡淡道:“看來你不只識得‘離魂’,還很清楚它的效用。你一定很奇怪,為何本太子用了三年卻還活著,因為從前下的分量極輕,直到一個月前,才突然加重。所以,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稍稍頓了頓,架起一隻胳膊,隨意的搭上椅背,身子卻是往她面前頃,面上並無太多的表qíng,眼中有些許的疑惑與探究,又道:“有一點,本太子想不明白,你既知粥里有毒,為何還要爭著喝?雖說離魂只用一點並無大礙,但畢竟是毒。於體內積聚,容易與其他藥xing相抗,對身體總是不好的。本太子與你不過是一場jiāo易,我不認為,你會為了我,殘害自己的身子。“

    他就那樣定定的望著她,目光深晦莫測,看似平淡的面容之下,卻jiāo雜著說不清的複雜。

    這是第二次,眼前的人對他表示關心,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哪怕僅僅只是出於為自身利益著想,但對他而言,也足夠難得。

    記不得多久以前,也許是他第十次捧著這碗有毒的香粥,又或者是第十次,他最尊敬愛戴的父皇在那女人面前,親眼看著他服用此毒,卻不曾出手阻止。然而,更加悲哀的是,他如此清楚的知道,這種毒,沒有人比他的父皇更加了解。只因,他的一個皇叔,便是死於此毒之下,是他親眼所見那臨死前的慘狀,曾一度成為他年少時的噩夢,那也是他親眼見證的皇室之中的第一起謀殺,而兇手,恰恰是他的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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