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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仍cha於她身上的利劍,如陌的眸在不斷流淌的鮮血中印出一片猩紅,伸手撫過她的眼,帶著悲慟的嗓音低喃:“若有來生,我願……與你們相見如陌。”
南宮曄望著伏跪在地上的人兒,周身被濃烈的哀傷所籠罩,仿佛排除了整個世界的存在,心中一陣刺痛。如果沒有她的背叛,就不會有如今的一切,他們依舊可以如當初一般,他可以繼續裝作不知她的欺瞞。
然而,沒有如果,這一切還是發生了。
正在他思慮間,只見她一個轉身,白色的衣衫在空中揚起一道美麗卻憂傷的飛舞,她手中的長劍帶著沁貞未曾冷卻的鮮血,刺眼的猩紅在陽光下散發著詭異的帶著黑暗氣息的冷光,於劍尖泫然yù墜。
而她的劍,對準的是——他的喉!
正文第五十章斷qíng(二)
不待南宮曄回神,眾將領們已團團將她圍在中央,十數把劍對準的是她的心臟。
長風一直在猶豫,她畢竟是辰王妃,是王爺愛的人,因此,不敢輕舉妄動,但若她真的要殺王爺,他也絕不會袖手旁觀。營中士兵將領們才不管她的身份,他們只知辰王是他們心中的戰神,絕不容許有人冒犯。即使是辰王妃也不行。
齊澈大驚,連忙阻止道:“且慢!”他快步走進被包圍的圈子,對她道:“王妃,你這又是何必!死者已矣,活著的人該更加珍重才是!你如此聰慧,如今怎就看不透?”
看不透?!正因看得太透,才更加的失望,更加生無可戀。
“齊先生不必勸她,她不只對王爺不敬,還想傷王爺xing命,不配做辰王妃。今日,我絕不能讓她活著走出這軍營。”一名俊朗中略帶粗獷的男子堅定道。他是護國軍除南宮曄以外的最高首領,秦征。
“對王爺不敬,就是不把我們護國軍放在眼裡,我曲戰第一個不答應!”
“對!我也不答應!”
……他們都是九年前隨南宮曄一同平亂邊關的將士,在他們的眼中,王上的聖旨也沒有辰王的一句話來得有效。一時間,士兵將領們的激憤之qíng頓起,似要立刻將她碎屍萬段方能解恨。而她卻仿若未覺,只冷冷地望著南宮曄變幻莫測的表qíng。
齊澈見他們qíng緒愈發的高漲,大有不殺她誓不罷休之勢,心中更加不安,隨即對南宮曄道:“王妃只是心中傷痛,一時冒犯,還望王爺……”
南宮曄冷冷的打斷道:“本王的王妃如何不勞齊先生cao心!來人,齊澈違反軍令,擅自帶女人進軍營,明知故犯,罪加一等。先帶下去,容後處置。”
“齊澈確實違反了軍令,任憑王爺處置,毫無怨言。但——”齊澈望向如陌黯淡的雙眸,再望了望南宮曄目光中的痛怒jiāo織,頓時,萬千言語只化作一聲無奈的嘆息,轉身離去前,留下一句:“但王爺若真的傷了她,終有一日,後悔的……將會是您自己。齊澈,言盡於此!”
南宮曄心中一震,後悔嗎?那不是他該有的qíng緒!
秦征久等南宮曄的命令不得,便開口道:“請王爺下令。”他話音未落,其他將領皆跟著附和。
南宮曄皺眉道:“都給本王退下!”
眾將領皆愣,脫口道:“王爺……”
“退下!”南宮曄望著秦征的目光變得凌厲,冷聲道:“怎麼,本王的話不管用了?”
秦征一怔,連忙單腿跪地,低頭恭敬道:“秦征不敢!只是……”
南宮曄沉聲打斷道:“都退下,此事本王自有主張。”
眾人見南宮曄神色中不容置疑的堅定,只得吶吶退下,但目光始終盯住如陌,似生怕一個不注意,她會出手傷了辰王。
執劍對他,他們竟然走到了如今的地步。
她只看到他冷峻的臉孔,其他的卻是那麼的遙遠,如同隔著千萬的薄紗,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身邊眾將領的怒眼,齊澈的勸解,指向於她的利刃她看不到也聽不到。
直到齊澈被士兵帶下去,直到南宮曄大步上前,而她無法動彈絲毫,他伸出雙指夾住劍尖,稍稍一動,劍掙脫了她的手,帶著星光在地上撞擊出清脆聲響,那一聲金屬聲進入她的世界,輕紗掩去,她的目光輕輕落在劍上,再次感受到失去武功的自己竟是如此的無能,哀怨的清愁如同滴落水中的蜜汁,一點點的糜爛開來,開出名為哀傷的花朵。
她看不到南宮曄眼中的驚訝和心中的猜測,而南宮曄卻為她從身體裡糜散出來的哀傷心中隱隱牽動,他只能沉聲道:“告訴本王,你把沙仲帶到哪去了?魔宮寶藏的傳說究竟是真是假?”
他的問題她只是沉默,輕輕抬起的雙眼內滿是如墨的深沉,裡面是最濃稠的悲qíng,有對自己無力的辛酸。
看著那雙眼,從前的自己希望在那雙冷漠的雙眼內染上qíng感的色彩,可是如今看到這雙眼內溢出的qíng感,他的心卻是針刺般疼痛。
聲音軟下,帶著他自己都不明白的傷感:“你,當真想要我的命?在你眼中,連侍女的xing命也比我重要!”
如陌看著他,看著他眼中流露的掙扎,卻只感覺到無比的諷刺,淒涼一笑道:“在你眼中,她們只是侍女,可在我心中,她們卻是真心待我之人。你說愛我,而你的愛,甚至還不及她們萬分之一,你,不配於她們相提並論!”
她竟說他比不上她們的萬分之一?!“若不是你的背叛……”
“夠了!”如陌冷冷打斷,嘲諷的笑道:“南宮曄,既然你認定那是背叛,那便是背叛!不錯,我是利用了你,欺騙了你,背叛了你!我所愛的人只是十年前石屋裡的那個少年,而你,只不過是我無趣時逗弄的棋子。”
“你——!!!”南宮曄張著口,再也說不出一個字,整個身子僵硬如鐵,每一塊肌ròu都透露出對於傷害的憤怒。她,竟然當他是無趣時逗弄的棋子!她的話比她的執劍怒對更讓他難以接受。她,背叛他還不夠,竟然戲耍他至今!!
如陌昂起頭,消瘦的下巴帶著淒涼的決然揚起,望著他染痛的雙眸,彎起唇角露出殘忍的笑意,傲然道:“如何?這不正是你想要的答案嗎?被我說了出來,你便無法再自欺欺人了是不是?”
南宮曄,他也會痛呵!走到如今,既然愛無法成全,那便一起走向毀滅吧!
南宮曄青筋bào起的雙拳,遽然張開,猛地掐住她纖細的頸項。眸中的痛漸漸被滔天的怒掩蓋,不怒反笑道:“你以為本王真的愛你嗎?本王尋你十年,只因你十年前的眼神與他相似罷了。就憑你,也配得到本王的愛?你做夢!”
好!很好!他的qíng僅僅是因為一個相似的眼神!這對她而言,比世間的任何一個笑話還要可笑。然而,可笑的卻不是他說的話,而是她的痴,她的傻!
喉間突如其來的不適,令她出口的話語不再連貫。“你,想知道……沙仲的下落?他已經…被我用宮規處置……早已屍骨無存!你,想要……富可敵國的寶藏?若今日……我得以活著走出此地,我便將它……拱手相讓與他國,讓其化作無數的戰馬……踏破你想要守護的領土。讓其化作……千萬把利劍,斬殺……你想要保護的子民!”
她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如利劍穿破他的胸膛。眸中的怒火似要將她一起燃燒成灰,yīn鶩的眼神散發著比利刃更寒冷的幽芒。“既如此,本王現在就殺了你!”
他遽然收緊的手,令她漸漸呼吸困難,原本略帶cháo紅的面容頓時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紫色。她卻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絕美的眸光中甚至帶著即將解脫的輕鬆。他心中狠狠一痛,她連死都不在乎,她究竟在乎什麼?!猛地收了手,將她甩了出去,揚起一地的塵土。
她全身已無一絲力氣。他為什麼要鬆手,直接殺了她不好麼?看著他帶著眾人過來,微微稱其沉重的身體,她抬眸看他,一臉的淡漠。
還沒來得及疑惑,他冷酷無qíng的話語已響起——“你想死,本王偏不讓你死!”他的唇角掛著殘忍的笑,對身後的士兵道:“這女人賞你們了,就在這兒辦吧!”
一句話如驚雷般在眾人心頭炸開,眾人面面相覷。望著地上絕美的女子,心中驚喜參半,卻無人敢邁出一步。
她勉qiáng撐起的身子,因他的殘忍再次頹然倒地。睜大的美眸,空dòng中竟映不出一物。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聽到的事實,他,竟然將她的身子當成對士兵們的賞賜!
他說:就在這兒辦吧!
“哈……”
“哈哈……”
“哈哈哈……”
誰能告訴她,qíng,究竟能傷人到何等的地步?為何,她的心,還沒有痛到麻木?
她想放聲大笑,卻發不出一絲聲音。就這樣無聲的張著唇,仿佛在嘲弄自己的愚蠢。
秦征連忙上前道:“王爺,不如直接殺了她,她畢竟是您的王妃,這要是傳出去……”
“拿紙筆來!”南宮曄打斷道。
不到片刻,便有紙筆奉上。南宮曄執筆急揮,在結尾處遲疑的用力壓下一筆,一封休書已成。
南宮傲上前握住他的手臂,與他對視。作為旁觀者,南宮傲將一切看在眼裡,他的痛,他的掙扎,他的狂怒,無不為跌倒在地的女子,也只有那名女子才有這樣的本事。不禁擰眉道:“王弟,你可要想好,莫要等將來後悔!”
南宮曄拿著休書的手幾不可見的顫了幾顫,指尖的用氣似乎要穿透那薄薄的宣紙,望向如陌一臉的漠然,他用力的閉上雙眼,眼帘遮住了他無法掩飾的痛,然而,緊蹙的眉卻泄露了心底的掙扎。一揚手,那紙休書直扔她面頰。
如陌看也不看一眼,仿佛痴了般,一動不動。她的腦中只剩下一片空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看著那些人向她走來,竟然連動一動手指都感覺如此的艱難,頹然閉上了雙眼。
南宮曄,比她想像的更加殘忍無qíng!
微瀾,她就是這樣帶著絕望的心qíng等待著不堪的凌rǔ!
而她,愛不得,求死亦不能!
當有人碰觸她的身子,她忍不住渾身顫抖,前所未有的羞rǔ感令她噁心到想吐,卻無力反抗。
她就那樣眼睜睜望著半空中,飛揚的衣衫劃出哀傷的一筆,絕望在心中無休止蔓延……當雪白的誘人呈現眼前,那些人再也顧及不了其它,只恨不能立刻……那骯髒的手覆上她的柔軟,她只是緩緩合上雙眼,任兩行淚,划過眼角,濕了一地的塵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