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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一馬就這樣半截埋在沙子裡,等待huáng昏的到來。時間忽然變得非常非常的緩慢,每一寸光yīn都變成了殘酷的煎熬。君玉長時間閉著眼睛儘量閉目養神,可是又怕突然颳起風來躲閃不及被埋在沙堆里,所以並不敢真正睡著。她閉閉眼睛又睜開,有時看看黑馬,有時又看看遠方,心裡一片茫然。但是想到拓桑一定在苦苦尋找自己,心裡便又平靜下來,又閉了眼睛,靜靜地等待huáng昏的到來。
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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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2章:沙漠裡的男女2
真穆帖爾一逃竄,被包圍的大軍就更加潰不成軍,在士氣正旺的西北jīng兵奮力追擊下,基本全軍覆滅。
拓桑將那側逃離的亂軍趁勢消滅,欣喜地趕回來,卻四處見不到君玉的身影。將士們正在清理戰場,拓桑幾乎是站在馬背上四處張望,也沒見到君玉的身影。
他心裡有些焦慮,趕緊看向最近的一名士兵:“君元帥呢?”
士兵正沉浸在勝利的喜悅里,興高采烈地大聲道:“君元帥追真穆貼爾去了。君元帥一定會殺了他的……”
拓桑心裡焦急,也顧不得回答他,立刻打馬往士兵所指的方向追去,可是,一路上哪裡還有君玉絲毫的蹤跡?
沿途是七零八落最初就被遠遠拋在身後的jīng兵。這少數人馬落在後面得早,並沒有遇到朱渝的追兵,才得以保全。可是也因為落後得太遠,早已完全失去了君玉的蹤跡。
“君元帥追逐真穆帖爾去了……”
“君元帥的馬快,我們都被甩在了身後……”
“現在,我們也失去了他的方向……”
拓桑見問不出什麼消息,也不再耽誤,立刻揚鞭急行。沿途有不少西北軍和赤金族軍的屍首,從血淋淋的慘狀來看,無不經歷了殘酷之極的搏殺,其中相當一部分人被she成了刺蝟。他拔出幾支箭細細一看,都是赤金族軍中常用之箭。
此時已到了大漠邊上。君玉正是深入沙漠追擊真穆貼爾去了!幾百jīng騎佇立在大漠邊上,這茫茫大漠早已空無一人。
一騎快馬飛奔而來:“君公子,前面糙原發現了朱渝的大軍,正往外糙原方向而去!”
拓桑看看糙原的方向,心裡一松:“朱渝既然往糙原方向去了,君玉只和真穆貼爾較量應該就沒什麼危險吧?”
他又看看沙漠的方向,正要追上去,背後又是一騎快馬追來:“君公子,我們打聽清楚了,朱渝親率了約2千大軍追擊君元帥和真穆貼爾去了……”
拓桑心裡一沉,立刻躍下馬背,抓起一把沙子仔細看了看。在他身後,又是一陣馬蹄聲響起,那是趕來的弄影公子、盧凌、耿克等人。
“先生!”
“君玉還是沒有消息?”
拓桑點點頭。
弄影先生看了看大漠的方向,他清楚君玉的本領,可是如今君玉、朱渝、真穆貼爾都沒有了蹤影,三人真亡命搏殺倒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在沙漠中迷了路,可就實在太危險了。
拓桑穩了穩心神,即刻道:“帶足水糧,深入沙漠尋找。”
一名侍衛立刻應道:“馱隊很快會找來的。”
趕來的路上,拓桑已經吩咐下去即刻重金尋找馱隊,要在這片最大的沙漠裡尋人,沒有駱駝帶隊,是很難想像的。
弄影先生立刻道:“拓桑,我們分頭尋找吧。找到了發信號。”
拓桑點點頭,兩人各率500jīng兵,開始向這茫茫無邊的沙漠裡進發。
三天過去了。
殘陽如血團一般,掛在無邊無際的大漠上空。
拓桑一騎絕塵奔在前面。這三天裡,除了偶爾會看見一些gān癟的赤金族士兵的屍體外,再也沒有一絲生活的氣息。
他不時匍匐在沙地上,探聽隱約的聲音或者水源的方向。君玉當初匆促追擊真穆帖爾,身上的水糧一定不會帶很多,如果君玉還活著,她一定會先尋找水源的。
可是,無論怎樣尋來尋去都沒有絲毫的痕跡,深層的沙子都是gāngān的。
前方有馬蹄的聲音。拓桑心裡一喜,看去,卻是弄影先生一行。
“還是沒有君玉的消息!”
“沿途只有一些士兵的屍體。”
這些屍體有些是赤金族士兵、有些是西北軍,越是深入,屍體的數量就越少,看樣子,到得最後,已經只剩下幾個人了。
拓桑又環顧四周,忽然道:“先生,你說君玉她會不會……”
弄影公子第一次看見拓桑面上這種惶然之色,即使在他被追殺的絕望時刻,他面上也沒有露出過如此的惶然和恐懼。
弄影先生看看這無邊無際的沙漠,想起沿途那些尚未被風沙完全覆蓋的gān屍,這沙漠裡白天溫度高得嚇人,如果沒有水,任你多好的功夫也熬不了幾天。饒是他一向鎮定,此刻心裡也亂成一團,只聽得拓桑叫自己,竟然忘了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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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3章:朱渝的瘋狂
重金尋來的馱隊和嚮導早已趕到。
拓桑穩了穩心神,立刻道:“先生,我們依舊分頭尋找。”
弄影先生點點頭,帶了自己那支馱隊:“拓桑,我們放寬範圍搜索,總要找到就是了!”
馱隊已經越來越深入沙漠,可是,自少數沒被掩埋的gān屍之後,已經完全失去了那gān人追逐的方向了。到得第二天清晨,依舊沒有絲毫的人影。
拓桑依舊走在馱隊的最前面,睜大了眼睛,期待著君玉忽然會出現在自己的視野里。
“君玉……”他有時運足內力,聲音傳出去很遠很遠。
“君玉……”他有時柔聲低呼,似乎君玉就站在自己身後。
“君玉……”他有時茫然嘶吼,眼前一片黑暗,那熟悉的臉龐竟然慢慢已經在腦海里模糊,努力回想也想不清楚究竟是什麼模樣。
可是,他的聲音無論是遠還是近,這天地之間都是死氣沉沉的,沒有回答的聲音也不會有那微笑滿面的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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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夜涼如水。
朱渝並未走出太遠,可是一次次勒馬回頭,身後依舊是茫茫一片,沒有絲毫人影。
汗血寶馬的前蹄有些跛,那是在搶水的時候被一名垂死的赤金族士兵砍傷的,好在並不嚴重,依舊能往前走。
朱渝也不挽韁繩,汗血寶馬信步由韁。他知道,單憑人力很難找到這片“死亡之海”的出路,好在這馬原本就來自沙漠,便放心地任由它自己老馬識途。
他又看看自己那袋珍若xing命的水囊,滿意地拍了拍馬的頭:“馬啊,馬,走出這沙漠,我當了皇帝一定封你為‘國馬’,讓你也享享富貴榮華!”
又慢慢走得幾步,他再次勒馬,身後,依舊是死寂的一片。他gān脆下馬,望著身後,一次次的極目遠眺,這天地間仍然只有自己的身影。
君玉不識路途,君玉沒有水,君玉不想死、君玉想和拓桑雙宿雙棲——可是,她還是沒有循著馬蹄的深深的印跡追上來。自己停留了那麼久,走得也並不太遠,她要追上來原本是很容易的,可是直到風已經chuī亂了馬蹄的所有痕跡,她依舊沒有半點影子。
她是在原地等死還是在茫然亂竄?
夜晚天氣涼慡,正是趕路的好時候,可是,此刻,心裡像有某種瘋狂的小動物在拼命抓扯,怎麼都平靜不下來。他又看看那樣一覽無餘的月色,gān脆在地上坐了下來。月色下,看什麼都不十分真切,可是他依舊牢牢地盯著自己身上沾滿血跡的衣服,儘管血跡早已gān透,仍還隱隱透出一些腥味。這些,是赤金族jīng兵、西北軍將士的鮮血,甚至,有些是君玉的左肩上那道深深的傷口的鮮血!
“我是君玉……君玉啊……”他又想起她駭異無比的聲音,想起她在狂沙捲來時拉著自己驚恐逃命的模樣!他猛烈地搖搖頭:“你是君玉又如何?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痛恨的人!”
天色已經大亮。
坐得太久,朱渝站起身,腿都有些發麻。他上了馬,前面是一片紅白相對的沙岩。
他策馬過去,沙岩里有很多形形色色的玫瑰般的石塊。這是沙漠裡一種風化造成的玫瑰形狀的石頭。他仔細看了看,裡面有一塊赤紅色的石頭十分醒目,完全像一朵真正的紅玫瑰。這大堆石塊里只得這一個赤色的,看起來十分奇特,他撿起來,揣在了懷裡。
他又回頭,轉了幾個方向四處看看,別說人影,這死氣沉沉的天地之間,連一隻飛鳥、一隻鼠類都沒有。
他看著遠方,想起下聘時見到的小回王的女兒那漂亮可人的面容,想起南昭夫人那媚到入骨的風騷,想起一gān妻妾各自殷切舒適的伺侯,更想起自己即將稱霸的那片遼闊的天地!
走出這片沙漠,前方繁花似錦!
他又大笑起來:“君玉啊,你果然虛偽到極點!你口裡說相信我,可終究還是記恨著那一刀,對我充滿了戒心!你倔qiáng若此,不追上來也罷,渴死在這大漠裡真是活該!”
太陽早已掛在天空,坐了一晚,此刻騎馬趕路,嗓子幾乎gān得要冒煙了。他看了看身邊那個珍若xing命的水囊,他自己沒喝,馬更沒得喝。馬迎著明晃晃的太陽嘶鳴一聲,更是焦渴難當,越往前走就嘶鳴得越慘。走著走著,馬就停了下來,朱渝翻身下馬,馬受傷的前蹄在沙地里拼命地翻刨起來,似乎想翻出一些水或者一些濕潤的沙子。
刨著刨著,受傷的前蹄就刨出血來。
朱渝一直冷冷地看著它拼命地刨啊刨啊,看著它的前蹄越來越血淋淋的。那樣的殷紅刺激著腦子,眼前金星亂冒,恍惚間那馬忽然變成了那張可憎可厭的面孔————她在千思書院的雪地里微笑著翩然走過,她在寒景園的廣場上彈琴高歌!
可是——她還在青海湖邊拒絕自己留下的玉佩,她和拓桑從“博克多”靜修的密室里手拉手地跑出去,她站在西寧府的軍事演習台上和拓桑jiāo換眼神時那般地眉目含qíng……
朱渝緊緊握著拳頭,碎玉時劃破手心的傷痕,多年後竟然還會躥出來讓人摧心裂肺的疼痛!
“為什麼你心裡只有拓桑沒有我?”
“為什麼你寧願死都不願追上來,不肯向我靠近哪怕是一小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