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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影先生沉思了一下,才慢慢道:“君玉,如果你再去西寧府,不是表明你又重回西北戰場了?一旦回去,今後要脫身就不容易了。”
“朱渝治軍親力親為,已經連下幾城。真穆帖爾雄才大略,他的兩個兒子這兩年率鐵騎西下拿下了十幾個城邦小國,而他自己前兩年跟我們的幾場大戰也沒受到根本xing打擊,很快已經恢復過來,短短時間幾乎已在整個北方戰線上縱橫拉通。”
“我在來的路上得到消息,真穆貼爾的第四子半月前率八千鐵騎在鐵汗大敗被貶駐守在此的林寶山。林保山率領駐地的3000多將士奮戰兩日,終因被圍後援不繼,全軍覆沒,林保山本人也戰死殉國。”
將士陣亡原是常事,可是,君玉想到林寶山多多少少也是因為受自己連累被貶,又為新來的梅大將軍所不容,心裡不免黯然。
弄影先生道:“拿下鐵汗後,只怕他們南下完全控制了那片廣袤的神秘土地就危險了。”
君玉也知道,自拓桑“死後”,赤金族扶植的奘汗赤拉汗教肆活動,若新的“博克多”人選稍有不慎,那片廣袤富饒的土地很快會成為真穆帖爾的補給空間,從而控制西南,長驅直入馬踏中原也並非不可能。
君玉望著黑漆漆的窗外,好一會兒才道:“先生,我當初記恨拓桑之死,擅自掛冠,再不肯上戰場,這也間接害死了出兵鐵馬寺救我的林寶山。好在拓桑還活著,總算蒼天有眼。在等到拓桑徹底恢復自由身份之前,我希望能在西北戰場再盡最後一份微末之力,至少,要拿下真穆貼爾第四子的頭血祭林寶山。不然,終生也不會安心的。”
弄影先生點了點頭:“等你的眼睛好了,無論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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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難道還殺不了自己(1)
天氣雖然yīn沉沉的,四周的熱氣依舊十分厚重。七八名赤金族士兵正快馬加鞭往邊境那片大營帳趕去。
作為此次勞師動眾追殺“鳳城飛帥”的倖存者,他們雖然快馬加鞭,卻一個個顯得垂頭喪氣。這次追殺,先是折損了朱丞相帳下的幾十名好手,真穆帖爾為了拿下君玉,特意派出了自己最信任的一隊弓箭手,沒想到這隊弓箭手也幾近全軍覆沒。
頭皮血ròu模糊的郎雄和右手五指齊斷的蒙哥赤五天前已經先行返回,可是斷了一臂的朱剛卻不敢先走。他父子在真穆帖爾面前誇下海口,如今卻以這樣的結局返回,只怕很難過得了真穆帖爾那一關。
他歪歪斜斜地坐在馬背上,心裡十分惶恐。這次鎩羽而歸,他怕受責罰,便等了二哥一起回去,他一次次回頭,看到朱渝那匹汗血寶馬不徐不急地走著,而朱渝面色十分yīn沉。
一聲奇怪的聲音響起,朱剛面色大變,低聲道:“二哥……”
話音未落,一匹剽悍的戰騎已經橫在前面。
“孫嘉!趕快拿下孫嘉這小子……”朱剛大喊一聲,身邊的幾名士兵對視一眼,他們當然知道,拿下鳳凰將軍,自然是大功一件,多少可以將功抵罪。他們看孫嘉雙目赤紅,殺氣橫生,立刻將目光移到了主帥朱渝身上。
孫嘉並不看其他人,只盯著朱渝:“jiāo出我老娘來!”
朱渝冷笑一聲:“要你老娘的命也可以,提”鳳城飛帥“的頭來換吧。”
孫嘉怒道:“君玉雙眼已瞎只怕也是凶多吉少了。我毒害好友,人神共棄,如今,只求救下我老娘後,自盡以報君玉就是了。”
“那就等著給你老娘收屍吧。”朱渝笑了起來,“不過,拿下你這鳳凰將軍也算小功一件……”話音未落,他一劍已向孫嘉攻去。
孫嘉早有準備,也正yù和這兒時的同窗拼個你死我活,他雙掌攻出,剛到半路,忽見朱渝的長劍變了方向,低喝道“孫嘉。”
孫嘉心裡一凜,幾乎是眨眼之間,已經有兩名赤金族士兵被朱渝一劍穿心。他馬上明白過來,手起掌落,和朱渝配合默契,片刻之後,還沒回過神來的幾名士兵已經全部被砍瓜切菜般殺死。
茫茫天地之間,只剩下了三個人和一地的屍體。
朱剛目瞪口呆地伏在馬背上,渾身如篩糠一般,早已嚇得說不出話來。
朱渝盯著朱剛:“孫嘉的老娘關在哪裡?”
朱剛看看那七八具橫七豎八的屍體,顫聲道:“在,在……在一個隱秘的小帳篷里……”
朱渝冷冷地道:“孫嘉,你聽到了?你自己去帶了你老娘遠走高飛。”
孫嘉盯著他,半晌才抱拳一揖:“多謝”。
“君玉是你的好友更對你有提拔之恩,你下毒時怎麼沒想到要謝她?”
孫嘉杵在原地,無言以答,朱渝忽然提起馬鞭,一馬鞭重重地抽在他臉上,直抽得他面上鮮血淋漓:“我放你老娘,也抽你一鞭,了斷你和朱家的恩怨。此後再見就是敵人,你滾吧。”
孫嘉滿臉鮮血,火辣辣的,慘笑一聲:“我還有何面目再見君玉?只求安頓了老母,盡力尋找君玉的下落,若找不到,自殺謝罪就是了。”
“你這種偽君子早死早好。”朱渝冷哼一聲打馬離去。落在後面的朱剛醒悟過來,也猛抽了自己的坐騎一鞭,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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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難道還殺不了自己(2)
朱丞相父子居住的豪華營帳里。
此刻,這豪華營帳里雖然燈火通明,鶯歌燕舞,卻沒有絲毫的喜氣。
朱剛哼哼唧唧地倒在厚厚的地毯上,愁眉苦臉地望著自己的斷臂,忽然發起蠻來,抓了酒杯、匕首等雜物向正在歌舞的女子扔去。幾個歌jì大驚,哭哭啼啼地退了下去。
朱丞相臉色鐵青地看著大碗喝酒的朱渝,忍了半晌還是沒有忍住,怒道:“你怎麼把孫嘉的老娘放了?你可知道這已經是我最後的底牌了,孫嘉這忘恩負義的小子今後再也不會為我做任何事qíng了!”
朱渝沒有作聲,依舊一碗一碗地喝著酒。
“即使抓不到君玉,能bī孫嘉投降也算大功一件,現在好了,竹籃打水一場空,你叫我以後怎麼在真穆貼爾面前抬得起頭來?”
這次功虧一簣,真穆帖爾損兵折將,但是他老jian巨猾並不責備,反倒好言安慰獎賞了一番倖存歸來的人,只說“鳳城飛帥”雖然逃脫,但是讓其瞎了雙眼也算大功一件,畢竟,一個瞎子還有何懼?
過了好一會兒,朱丞相又低聲恨恨道:“還是給君玉逃脫了!這孽種命真是硬!”
朱渝放下酒碗,醉眼朦朧地看他一眼,笑道:“你瘋狂追殺蘭茜思那麼多年都沒有結果,為什麼老是不死心?如今,你又怎能殺得了君玉?你好好呆在這裡醇酒美人過一天算一天不好麼?為什麼偏偏要生出這麼多事,逞qiáng而為,自取其rǔ?”
“蘭茜思害死了大哥,君玉又砍斷了我的手臂,爹,你一定要為我報這深仇大恨……”
“你要再去惹她,下次就不是掉一隻手臂,只怕掉的會是你的狗頭了!那麼多好手都喪生在她劍下,你是領頭的罪魁禍首,有何德何能可以逃出生天?到此時,你還不明白她是手下留qíng?!”
朱剛看著二哥兇狠的眼神,不敢接口,又躺在地毯上哼哼唧唧起來。
朱丞相怒瞪朱渝一眼,又無可奈何,過了一會兒,才壓低了聲音:“你還是回你的駙馬帳營好了。這次我誇下海口卻沒能拿下君玉,只怕引起真穆帖爾的猜忌和輕視。當今之計,你一定要和公主恩愛和睦,公主刁蠻任xing,我知道你厭惡她,可是,如今我們寄人籬下處處要看別人眼色行事,真穆帖爾心狠手辣,你一定要讓公主對你死心塌地,最好能讓她儘快為你生下一男半女,真穆帖爾才會真正信任你……”
“嘿嘿,你放心好了,這一生,她絕不會為我生下一男半女的……”
朱丞相大驚失色:“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朱渝盯著父親,一字一字道,“叛國投敵的滋味並不好受,是不是?縱然還有榮華富貴,我也不願落地生根,再生下一個孽種延續我叛賊的身份!”
“你,你……”
“我在成親的當天已經給她服下了一點特殊的藥……”朱渝大笑起來,卻壓低了聲音,“真穆帖爾害瞎了君玉一雙眼睛,他也永遠別想有外孫。我這樣做,也是公平合理的,對不對?不對,其實並不公平,他家的孽種怎配和”鳳城飛帥“相提並論?哈哈哈……”
朱丞相不知是怕是急,全身顫抖,朱剛蜷縮在地毯上,嚇得大氣也不敢出。
朱渝站了起來,又看父親一眼,沉聲道:“我會努力讓你在有生之年保持榮華富貴的日子,也會為朱剛謀個前程。可是,我希望你對君玉的謀害是最後一次!如果再有下一次,如果你真要斷絕我在這世界上的最後一絲希望——我一定會讓你斷子絕孫的……”他又笑了起來,“我殺不了別人,難道還殺不了自己麼?!”
朱丞相看著他大步走出營帳,只覺得背心冷汗淋漓,咳嗽一聲,一口氣緩不過來,癱坐在地上。朱剛連忙爬過去扶起了老父,用僅有的一隻手揉了揉他的胸口,他才吐出一口濃痰,喘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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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把那朵花給我看看(1)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在這小店的屋頂上時,弄影先生輕輕解開了蒙在君玉眼睛上的那層糙藥。
君玉閉著眼睛,心qíng竟有幾分緊張。失明也不過十幾天的時間,卻像過了許久一般。好一會兒,她才緩緩睜開眼睛。面前,弄影先生依舊峨冠博帶,俊逸出塵;窗外,一面破舊的酒旗迎風招展。
面前的人,昏huáng的酒旗,一地的沙塵,從來不曾覺得萬物這般嫵媚多姿。
弄影先生微笑著看那雙墨玉般的眼睛,重新煥發出璀璨奪目的熠熠光輝,忽然想起第一次在書院裡見到君玉的qíng景。
那時,他剛剛經歷了摯友和親族中七八百人被殺被流放,卻救之不得的痛苦,就連心儀的女子也嫁了別人。自己雖然因故僥倖被“赦免”,卻已經對整個世界都充滿了絕望,只得辭官歸隱。那天,他趕了夜路來書院拜訪祝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