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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玉笑了:“我母親就是土生土長的蜀中人,在峨眉山上學藝多年。”“你母親是峨嵋派的?”對於那富有傳奇色彩的蘭茜思,孟元敬也一直很好奇。
“我母親少時在峨眉山上跟隨一個奇人學藝,跟峨嵋派倒是一點關係都沒有。”
蘭茜思自幼被遺棄,終生不知父母是誰,被峨眉山上一個隱居的女子收養,16歲就出江湖,不到18歲已經名滿天下。
此刻,距離武林大會尚有半月,成都距離青城山只有一百多里,兩人也不急著趕路,就在青羊宮附近找了家小小的客棧住了下來。
昨夜的一場大雨,讓沉悶的空氣變得清新起來,四處都是濕潤的微風,而那些被雨洗過的樹木,葉子更加油綠髮亮。
兩人信步往前面的浣花溪走去,雨後新晴的浣花溪,水流淙淙清澈無比,沿岸綠樹新花,群鳥亂飛,越往前走,樹木生長得越加茂盛。
此時,太陽已經升到中空,前面突然傳來一種很奇特的樂器之聲。
君玉識得這是一種用“硬頭簧”的竹葉所做的口哨,她小時候聽母親chuī過,也見母親用這種竹葉做過那種簡易的“樂器”。
兩人循聲而去,樹林深處有兩間房子,紅磚碧瓦,周圍芳糙萋萋,苦蒿雜生,金huáng的太陽花正在粲然怒放。
屋子裡沒有人,那奇怪的聲音是從房後發出的。
君玉輕輕往前走,房後的山丘上有一棵巨大的梧桐樹,樹邊赫然立著一個衣冠冢,墳前煙霧繚繞,擺著幾樣祭品果脯。
一個女子坐在墳前,這奇怪的樂聲,正是女子發出的。
似乎感覺到背後有人,女子遽然回頭,約莫三十五六歲年齡,見是兩個小伙子,語氣中微有怒意:“二位到此有何貴gān?”
“我們是遊客,無意中闖到這裡,打攪到你很是抱歉。”孟元敬趕緊道。
女子瞪了他一眼,看向君玉,發現君玉正盯著那個衣冠冢前的墓碑。墓碑上赫然只有簡單的五個字:蘭茜思之墓這時孟元敬也看到了,二人對視一眼,均心中一凜。
“這裡是私人住地,不歡迎遊客,快走。”女子悻然道。
二人只得趕快離開。
“君玉,真奇怪,這女子竟然供著你母親的墓碑。”
君玉也有點奇怪:“不知是不是同名同姓之人。”
兩人走了一會兒,投宿的客棧已經在望。只見有一男一女正從另一個方向往客棧走來,竟然是朱渝和石嵐妮。
孟元敬大驚失色:“嵐妮,你怎麼會在這裡?”
石嵐妮見到表哥和君玉,驚惶失措的轉了臉不敢回答。
朱渝見到二人也有些意外,冷冷地看了君玉一眼,轉身就走。
石嵐妮也立刻跟了上去。
孟元敬正要追上前喝止表妹,客棧裡面早有二人迎了出來,二人均是青城派的裝束,其中一人是孟元敬認得的,正是青城派一名輩份較高的弟子。
那人見了孟元敬,立刻道:“孟公子,敝掌門有請。”
“好。”
孟元敬回頭,見表妹已經隨了朱渝遠去,無法再追趕,只得答應下來,又看看君玉:“你要不要一起去?”
君玉搖搖頭:“我這次來主要是觀光遊玩的,你先去jiāo了盟主令吧,我就在這裡等你。”
“好,我jiāo了令牌就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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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第十三章
孟元敬已經隨青城派的弟子啟程,估計要五日之後才會回來。君玉也不急,趁此機會好好在成都邊境一游。
這一日,她騎馬沿著城北往郊外走。清澈見底的府河沿途伸展開去,兩岸盛開著野生的薔薇。再往前走了七八里路,突然傳來一陣悠揚的琴聲,君玉駐足,這琴聲乍聽之下清雅柔和,似佛教的音樂,再一聽卻如chūn花秋月,讓人心底激動莫名又惆悵萬端繼而如山谷清泉松間明月,美不勝收卻又難以言喻。那曲子竟然是從來不曾聽過的。
她駐足半晌,想起李白曾經寫過的一首聽蜀中僧人彈琴的詩:
蜀僧抱綠綺
西下峨嵋峰
為我一揮手
如聽萬壑松
客心洗流水
遺響入霜鍾
不覺碧山暮
秋雲暗幾重
前面不遠處就是著名的昭覺寺,但是,琴聲卻不是從寺廟裡發出的,而是從對面的一座小山坡上發出來的。
君玉循聲而去,山坡上有一棵巨大的huáng桷樹,看樹冠大概已經有千年左右歷史。huáng桷樹下坐著一個麻衣如雪的年輕僧人,正在獨自撫琴。
琴聲忽止,僧人抬起頭來,不過二十出頭年紀,雖是一身粗麻長袍,卻龍章鳳質,卓爾不群。單論風采,君玉生平所見之人,惟有弄影公子堪與比肩。
君玉上前一禮:“打攪大師雅興。這曲子莫非就是傳說中的《廣陵散》?”
和尚看她一眼,目光倏地放出光華,語音卻清冽平和:“正是《廣陵散》。”
《廣陵散》自嵇康在刑場最後一次彈奏後,就此失傳,千百年來各種訛詐版本雖多卻無一真實。弄影公子有一次在天山雪峰上聽見一隱者彈奏過後面一段,但是循聲yù去拜訪,隱者已經蹤影全無。弄影公子妙解音律,當即記錄下這首殘缺不全的曲子,回來後多方考證,認為就是失傳千年的《廣陵散》。君玉聽這年輕僧人彈奏到後面,正是弄影公子記下的那段,是以才有此一問。
“敢問大師法號?”
“在下拓桑。”
“在下君玉,有幸一聞《廣陵散》,真是不虛此行。”
拓桑顯然不是蜀中人,君玉到過許多地方,就是一些很偏僻的土語都大致能聽懂,可是從拓桑的口音里卻完全辨識不出他來自何方。
拓桑似乎知道她的心思似的,微微一笑:“拓桑彈奏這曲子日久,從來無人辨識出是《廣陵散》,如今初到蜀中竟遇上知音,難得難得,拓桑再彈一曲酬知音。”語畢,再撫琴弦。
這曲子較之《廣陵散》完全變換了風格,君玉靜靜地聽著,仿佛那不是琴聲,而是心靈相通的朋友在對自己婉婉傾訴。好一會兒,她qíng不自禁地取出隨身帶著的一支短笛,合著琴音,是一首《月下笛》。
拓桑的琴聲稍微小了下去,卻和笛聲正是相得益彰,配合得天衣無fèng,琴聲笛聲林間回dàng,如溪流淙淙,又似月下花開。拓桑抬起頭看著她半晌,低聲連連道:“白頭如新,頃蓋如故。”
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嘯聲,接著響起激烈的打鬥之聲。拓桑神色不變,彈奏的手依舊沒有停下來,君玉也靜靜地站在那裡沒動,直到曲子完畢。
拓桑深深地看她一眼,收了琴,微微一笑,身形一晃,飄然遠去了。
君玉快趕幾步,縱身躍上一棵大樹,對面山坡下的一塊空地上,十幾個人將一穿huáng袍的身材十分魁梧的西域僧圍在中獎,西域僧揮著一根碗口粗細的禪杖迎戰。西域僧功力相當不錯,可是在十幾個好手的圍攻下,也漸露疲態,這時,一柄流星錘從背後直襲僧人背心。僧人被三名使刀的好手纏鬥無法回身,眼看就要受重傷,突然,那柄流星錘砰的一聲掉到了地上。
這時,那伙人已經明白,暗中有高人在幫那西域僧,頓時散開,西域僧一得喘息機會,拖著禪杖立刻逃之夭夭。他身形笨重,輕功卻不弱,有五個人追了上去,奔出幾步,卻腿一軟,紛紛跌在地上。
眾人上前扶了受傷者,發現地上只有5片葉子。
環顧四周,樹靜陽高,哪裡有絲毫人影。
眾皆駭然,那暗中高手竟然只用5片葉子就打退了五名好手,眾人不敢再追,垂頭喪氣地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君玉在樹上看得分明,有個人影恍然而過,快得她幾乎都沒辨識出來,依稀正是拓桑的背影。君玉也暗自心驚,這個年青僧人竟然有如此高深的功力。
早上的客棧里人影稀落,君玉從二樓下來,這時大堂里已經有幾個客人正在吃早飯。其中有三個漢子坐成一桌在低聲議論著什麼。
君玉細聽,三人中一個顴骨高聳的中年漢子道:“寒景園今天這場賭博,幫主可是贏定了。”
“老三!”旁邊一個年齡最長的男子狠狠瞪了他一眼,高顴骨男子不敢再多說什麼,三人趕緊起身結帳走了出去。
君玉也起身尾隨三人走了出去。
寒景園在東郊20里外,是天府最出名的林苑,二十年前曾經盛極一時,隨後易主,現在成了蜀中紅槍會總瓢把子郭仁成的老巢。一路上有許多帶刀佩劍的武林中人,看樣子都是奔寒景園去的。君玉不緊不慢地隨著眾人,大家皆行色匆匆,似乎無暇多顧。
寒景園的大門大開著,君玉隨了眾人進去。
在一個巨大的四角亭里,擺著一張長方桌,方桌的兩端各坐一人。前方約五十歲的老者是蜀中紅槍會的總瓢把子郭仁成,對面坐著一個大胖子,正是販賣石嵐妮的江之林。
圍觀的人眾已經越來越多,郭仁成粗聲道:“江老弟,可以開始了吧?”
江之林yīnyīn一笑:“郭瓢把子,看清楚了,這是20萬兩銀票,都是四大錢莊的硬通貨,一把骰子就賭十萬兩。”
郭仁成道:“我手裡可沒有這麼多現錢。”
江之林大笑道:“郭瓢把子的家當起碼值當20萬兩銀子,這寒景園至少也值當50萬兩,你的賭本就算了70萬兩,本錢足夠了。”
郭仁成心裡大怒,卻大笑道:“原來江老弟是衝著我的寒景園來的,只怕未必如你所願,這一把就賭了。”說著把骰子遞了過去,“江老弟可看清楚了。”
江之林一笑:“你是地主,你先擲。”
郭仁成拿起碗一搖,六粒骰子在海碗裡激dàng滾動,中間唱攤的揭開,大喝道:“二六一五,十七點,大。”擲骰子十八點已是最大,現在,郭仁成擲出一個十七點,心裡暗暗鬆了口氣。江之林又是yīnyīn一笑,手掌抬起,指頭微動,骰子在海碗裡叮叮作響,唱攤的揭開又喝一聲“六個紅四,全色。”全色最大,郭仁成臉上冷汗直冒。
江之林又拿出一疊銀票往前一推:“老郭,痛快點,我們一把定輸贏,這次一口賭50萬。”
郭仁成臉上青筋bào突:“這次,你先擲。”江之林點了點頭,笑道“這樣痛快點”,手指微動,骰子擲出,唱攤的頭上也冒出冷汗來,揭開碗,廝聲道:“六個六,十八點兼全色,通殺。”按照擲骰子的規矩,18點全色是不能再趕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