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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哲西林卡”園林的最大一個戲台的觀光台上,坐著以“博克多”為首的一眾德高望眾的長老。在“博克多”的左側,則是以駐地大臣為首的一眾觀光貴賓。駐地大臣秦小樓因為有事,要稍晚才來,所以,他的座位尚空著。

    君玉今天早上才趕到“哲西林卡”園林,還沒來得及和秦小樓會面,她原本以為秦小樓一定在園林里,結果,他的座位卻是空dàngdàng的。

    台上,已經開始了jīng彩的歌舞表演,演員們穿著當地各種特色服裝載歌載舞。待歌舞表演結束,又開始了本土的戲劇演出。

    每到jīng彩處,台下人群就爆發出如雷的掌聲或者叫好聲,實在jīng妙處,就連台上那些心如止水的老喇嘛,臉上也會露出微微的笑意。

    孟元敬穿著當地人的衣服,混跡在成千上萬沉浸於戲劇欣賞的歡樂氣氛的人群里,心裡卻沒有絲毫快樂之意。

    他緊緊盯著觀光台第一貴賓席位上那個欣賞戲劇的少年,少年時而微笑,時而鼓掌,有時又眉頭微皺。

    而在少年的右邊,則是那袈裟簇新的神秘“博克多”。他有時看看戲台上雜耍的熱鬧,有時,眼神卻不經意地望向身邊的少年。  

    每當這時,少年不經意的目光也會望過來,於是,兩人的眼裡就多了微微的笑意,然後,又看向了別處。

    看戲的人群是如此專注,那兩人的目光是如此不經意,所以,誰也不會注意到。

    但是,孟元敬不僅注意到了,而且注意到了兩人每一個最細微的表qíng和眼神。

    他看到那“博克多”眼神里那樣抑制不住的熱切和深qíng,那樣的眼神,完全是一個男人深深迷戀一個女人才會有的神qíng。

    像有一把鐵錘重重地敲在心口,孟元敬不由自主地捏緊了拳頭。

    今天的最後一幕戲劇已經結束,“博克多”開始為眾人“祈福”。

    孟元敬排在等待祈福的人群里,從來沒有人會直視神聖的“博克多”的眼神,孟元敬卻眼也不眨地直直地盯著他。

    他看著“博克多”的手輕輕放在那神采奕奕的少年的頭上。少年神qíng肅然,“博克多”的眼神也一如看著每一位教眾般安詳。可是,當他的手離開那頭頂時,眼神里卻飛速閃過了一絲痛苦的依依不捨。  

    幾乎是見他的第一眼起,孟元敬就莫名地不喜此人,尤其是寒景園的會面,更讓他加重了對此人的厭惡。以前,他一直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原因,現在,他才終於明白了。

    孟元敬的拳頭捏得更緊了,雙目似乎要滴出血來。

    第16章

    孟元敬忽然想起一年多以前,拉汗教派人進京密告“博克多”不守清規,為一神秘女子寫下若gānqíng詩——“千機門”高手出動來這裡暗訪了大半年準備秘密處死那個“紅顏禍水”那件事qíng。

    滿朝文武都見識過“千機門”特務的厲害,大到你金屋藏嬌或收了多少紅包,小到你每天喝了什麼酒,都會被調查得一清二楚。

    暗殺、收買、跟蹤、離間、窺探、栽贓……無論你想得到或者想不到的卑鄙方式,他們無所不用其極。

    可是,這樣一群蒼蠅一般的高手,一到了這裡,居然一無所獲。只得呈上現任“博克多”愛好詩文而已這樣的“回報”。  

    現在,孟元敬才終於明白,他們為什麼會鎩羽而歸了。

    拓桑伸出祈福的手,忽然怔住。

    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一雙在“祈福”時刻,閃爍著這般憤怒火焰的目光。

    那雙憤怒的眼睛的主人冷冷笑道:“”博克多“,久違了。”

    拓桑看著那雙眼睛裡毫不掩飾的譏諷和輕蔑之意,平靜了心緒,如往常一般,做完了這套儀式。

    秦小樓的聲音隨後響起,是在向主理外務的赤巴介紹:“這位是當朝兵部尚書孟大人。是君元帥最要好的朋友,下官的同窗,昨天晚上才到。”

    君玉早已退下,又沒見到秦小樓,正準備離開,忽聽到聲音,回過頭來看了一眼,立刻驚喜道:“元敬,你怎麼會在這裡?。”

    孟元敬心裡一陣酸楚,卻微笑著快步走了過來:“離別太久,我來看看你。”不經意地看去,那“博克多”已經和一眾僧人魚貫離去。

    “你什麼時候到的?”  

    “我先到西寧府再到玉樹鎮,盧凌說你來了這裡,所以我就趕來了,昨天晚上才到的,結果,你比我還要後到。”

    秦小樓大笑著走了過來:“元敬說要給你一個驚喜,所以不肯到觀光台上來,哈哈,我又有點事qíng耽誤,趕來時都沒見到你,還以為你已經走了。”

    君玉十分開心:“元敬,我若不回頭來,就差點見不到你了。”

    孟元敬仔細地看著這張和兒時一樣毫無偽飾的欣喜的面孔,心裡微微有了一絲暖意:“怎麼會。我一直看到你的,你不回頭我也一定會去找你的。總要找到為止就是了!”

    秦小樓道:“自千思書院一別,我們三個已經十幾年沒有聚齊了,今天一定要大醉一場。”

    兩人同聲道:“你是地主,自然聽你的了。”

    “哈哈,你兩人還跟小時候一般默契。”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笑了起來。

    駐地大臣的府邸燈火通明,三人談古論今,當地的美酒一杯接一杯喝下去,雖然比不得中原地帶的傳統佳釀,卻也別有風味。  

    秦小樓喝得最多,舌頭都已經有點打結了,到得後來,已經完全醉倒在桌子上。伺候在一邊的侍從立刻來扶起他進屋休息。

    孟元敬也喝得不少,但是一直都很清醒。他看看君玉那雙亮晶晶的眼睛,笑了:“我們就不用繼續喝了吧,去看看這個神秘地方的夜色吧。”他看了看窗外,“此刻,恐怕不是夜色而是清晨了。”

    君玉喝得又要稍微少些,更是清醒,點了點頭,兩人一起走了出去。

    此時,天色已經微明,遠處,群山泛白。府邸外面是一片十分空曠的闊地,糙地並不平整,東一塊西一塊的,如癩痢一般,而前方一大片灌木倒是非常集中整齊,在微微的晨光里綠得發黑。

    孟元敬看著遠方的天空,好一會兒才淡淡地道:“我這次出門之前,內閣在早朝時上了一道密折,指證當今”天下兵馬大元帥“是女子。”

    朱丞相弄鬼已久,等到如今才指使人密奏,算是相當不容易了。君玉早有心理準備,鎮定自若地笑道:“是麼?當時嚇了你一跳吧?”

    孟元敬見她不問皇帝和滿朝文武的反應,卻只問自己,有點意外,只道:“是啊,是嚇了我一大跳。怕只怕那告密者別有居心。”  

    君玉笑了笑。

    “朱渝和汪均都為你作證,所以,皇上便下令讓那無中生有的奏摺就此沉淪。”

    “謝謝你們。”君玉一笑,“其實,我並不在意別人怎麼猜測、懷疑,他們一定還會繼續搗鬼的。”

    孟元敬盯著她,一字一頓地道:“無論別人怎麼懷疑,我卻從來不敢懷疑,甚至多次qiáng迫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因為,我怕輕侮了我最要好的朋友。”

    君玉心裡一震,久不能言。

    孟元敬看她長時間的沉默,此時,朝陽初升,她的睫毛闔住眼帘,臉色蒼白得出奇。

    孟元敬心裡很想放聲大哭,卻qiáng笑著用了輕鬆的語氣道:“宋玉、潘安等美男子古已有之,但是大家都沒有見過,幸好有君玉這個樣板讓我們參考。有時,連我都不由得想”若君玉真是女孩子該多好。“何況那些別有居心的人。那些流言蜚語你別理睬就行了。我是永遠都相信你的。”

    他見君玉還是沉默著,輕聲道:“君玉,你怎麼啦?”  

    君玉這時已經完全鎮定了下來,微笑道:“元敬,你第一次來這個地方,覺得這裡的景色可好?”

    “的確跟外面的天地完全不一樣。”孟元敬嘆道:“常年征戰,身累心更累。那西北苦寒地,你的日子更不好過。”

    “是啊,我現在特別厭惡戰爭,厭惡戰場,希望回到普通的日子。”

    “幾場戰爭下來,胡王主力基本被全部殲滅,而真穆帖爾也撤逃千里之外,整個北方一線總算安定下來,你可以有一段輕鬆的日子了。”

    君玉想起,如今周以達、張原、盧凌、林寶山等人基本都能獨當一面了,尤其是張原,更是運籌帷幄,有大將之風,即使自己不在西北軍中,有他們鎮守,也已經足夠了。而鳳凰城裡的孫嘉,更是得其所用,發揮所長,完全不需要自己cao心了。

    孟元敬又道:“可是,按照慣例,只怕你會進京述職了。”

    君玉沉默了一下,才道:“元敬,我不想再回京城了。”

    一旦再回京城,要想離開,只怕難如登天。  

    “為什麼?那道奏摺已經被皇帝下令沉淪,誰敢再風言風語?”

    “不是奏摺的原因,比起戰場,我更厭惡朝堂上的權謀與算計。我想換一種生活方式。”

    孟元敬沉思了一下:“其實,宋太祖的”杯酒釋兵權“真是一件好事。但是,如今,皇帝正要利用我們給他掣肘朱丞相,正等著你進京呢。指望他”杯酒釋兵權“輕易讓你解甲歸田可能不是那麼容易的事qíng。伴君如伴虎,如果你真不想進京的話,我們一定要好好想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是啊,我正在想呢。我也沒完全想好,等完全考慮好了,我一定會告訴你的。”

    孟元敬點點頭:“也好,無論你做了什麼決定,我都會支持你的。等你安排好一切,我們真該找個時間,好好去遊山玩水的。”

    “可是,你剛剛升任兵部尚書,已經告假三個月了,只怕,以後再告長假就十分困難了。”

    “只要你有時間,我什麼時候都會有時間的。”孟元敬笑道:“你若不再進京,無論是回鳳凰城還是其他別的什麼地方,都會和我隔了千山萬水。如果能夠距離朋友比較近一點,那還是近一點的好。你都不希罕什麼”兵馬大元帥“,我不作這個勞什子尚書也沒什麼了不起。”

    君玉笑著搖搖頭,看他一眼:“你和我不一樣。石嵐妮姐妹在宮裡,更需要一個穩定的後盾。”

    孟元敬一呆,忽然記起表妹的話來“我真希望你和君公子都在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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