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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會兒他才睜開眼睛盯著兒子:“你為什麼要將那小子當成朋友?”
朱渝自嘲地笑了笑:“只怕他從來不曾認為我配做他的朋友。”
“你這是什麼話?”朱丞相大怒,重重地在椅子上捶了一下,“那小子何德何能敢如此輕視於你?當初在千思書院我就該殺了這個孽種。”
“當初你又不是沒出手,有弄影公子在,你能殺得了他麼?現在懊悔有什麼用?!”
朱丞相氣得臉青面黑,厲聲道:“今後,我再不許你和這個孽種往來。”
朱渝冷冷一笑,立在一邊沒有做聲。
朱丞相長嘆一聲,道:“你大哥從小天姿聰穎,遠超一眾只知道吃喝玩樂的豪門公子。長大後,他更見識出眾,是我最好的幫手。他不近女色,唯一的嗜好就是痴迷武學。到他二十歲時,武功已經超過朱三槐了。”
朱渝忽聽父親第一次講起那個素未謀面的已故大哥來,不禁有點意外,朱三槐的武功遠在龐般之上,是丞相府的第一高手,朱渝自認武功也不過與他持平,可是大哥20歲時,武功就已經在朱三槐之上了。
“那時,我為自己有這樣武功高qiáng的兒子感到非常自豪。即使是我的政敵也十分羨慕我有這樣一個兒子。可是,有什麼用,你大哥在寒景園遇到了蘭茜思,遭遇了平生第一場慘敗。此後,他xingqíng大變,我怕他悶出病來,遍訪天下佳麗希望他早日成家不必再痴迷武學,可是,他倒當真不痴迷武學了,而是將那個普通之至的女人當了天神一般崇拜!……”
朱渝原本一直以為大哥是被蘭茜思殺死的,現在才第一次從父親口中聽到當年的那段糾纏,只覺得心裡十分緊張,手心都快冒出汗來。
“如此過了半年,你大哥費盡艱辛找到蘭茜思,可是,這個女人連你大哥是誰都想不起來,更不要說多看他一眼了。你大哥回家後閉門七日,畫下了那幅小像,從此臥chuáng不起,任我遍請名醫也無濟於事。”
朱丞相恨恨地道:“就在同年的武林大會上,蘭茜思受傷失蹤,你大哥得知消息後病qíng加重,不久就鬱鬱而終,此時,距離他25歲生日還有三天。……你大娘悲傷過度,也一病不起,不到兩個月就離開了人世。從此,我對蘭茜思恨之入骨,非要殺她祭奠你大哥在天之靈不可……”
門口的老僕忽然輕輕敲門,朱丞相怒道:“什麼事?”
老僕顫聲道:“朱四槐說有要事向丞相稟報。”
朱丞相道:“叫他進來。”
朱四槐快步走了進來,他和朱三槐是兄弟,都是丞相府的家臣。朱四槐正要行禮,朱丞相立刻揮了揮手:“四槐,你來得正好,把當年追殺蘭茜思的詳細經過向公子講一遍……”
朱四槐正是當年參予暗訪追殺蘭茜思的領頭之人,多年過去,當年參予之人死的死、散的散,餘下者無不對那次追殺諱莫如深。朱四槐遲疑了一下,卻不敢不從,道:“大公子故去後,我們四處追查蘭茜思的下落,兩年後,終於在貴州的一個小鎮發現了她的蹤跡……那時,蘭茜思已經懷孕七八個月的樣子……”朱四槐順著朱渝的目光,忽然看見正中掛的那個男子的畫像,失聲道:“那個男子,正是蘭茜思的丈夫君生……”
朱丞相點了點頭,朱四槐繼續道:“那時,我們已經打聽清楚了蘭茜思的qíng況,她夫妻二人在這偏遠小鎮別無親族,但是,蘭茜思實在太厲害,我們不敢貿然動手,其中一個年長者建議再過一段時間,窺准她生孩子的那天下手,他說,女人臨盆的時刻,正是她們生命中最厲害的一道鬼門關,此時下手,才能保證萬無一失……”
朱渝握緊了拳頭,這群丞相府的一流好手,竟然在蘭茜思身懷六甲的時候也不敢動手,還打算著等她臨盆時刻一舉格殺,天下最卑劣最殘酷的事也無過於此,他只覺得心中毛骨悚然,頭上冒出一陣陣冷汗。
第50章:一舉格殺孕婦(2)
朱四槐沒有發現朱渝神qíng有異,繼續道:“這樣過了半個月左右,蘭茜思不知怎麼有所察覺,那天早上,她和君生匆匆上路,我們尋找了將近兩年,怎肯輕易讓她離開,也顧不得再等絕好機會,立刻截住了她夫妻二人……”
此事已過去20年多,可是朱四槐此刻敘述起當年往事,臉色也陣青陣白:“當時,我們見蘭茜思手裡無劍,只有一根手指粗細的樹枝,心裡都鬆了口氣,立刻向她攻去……”
他忽然將胸前衣襟拉開,露出一條長長的傷痕,“三招後,我們一行十三人,每個人身上都有了一道這樣的傷痕,倒在地上,一時起不來。蘭茜思扔了樹枝,嘆息一聲,君生扶了她,兩人就此遠去……”
當年參與此事之人,無不是朱丞相延攬的一方豪傑,這些成名已久的江洋大盜誰也無顏提起這樁卑劣的圍攻往事,除了朱四槐,其餘人等也不再回丞相府,就此散去。
朱四槐雖然斷定身懷六甲的蘭茜思走不遠,但是,西南三省這等偏遠小鎮也不知多少,再要尋找無異於大海撈針,再也沒有了蘭茜思的絲毫音訊。
朱渝盯著父親,好半晌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來:“大哥的死跟蘭茜思毫無關係。你為什麼要告訴我你曾經做過如此不堪的事?”
“畜生。你這是什麼話?如果沒有蘭茜思,你大哥會死嗎?”朱丞相霍地站了起來,“現在皇上病危,七王爺四處收買人心,如果君玉被他延攬,我又增加一個qiáng敵,你不僅不為我分憂,反倒認仇為友,我是白養你這個畜生了。”
朱渝看著父親面上那絲一閃而過的怨毒之色,卻做聲不得,只是滿面通紅,呼吸急促。
朱四槐見他們父子爭執,尷尬地低了頭站在那裡。
朱丞相瞪了一眼朱四槐:“你又有什麼要事稟報?”
朱四槐看看朱渝,yù言又止,神qíng十分古怪。朱丞相大喝一聲:“有事快說,鬼鬼祟祟地gān什麼?”
朱四槐立刻道:“是,小人立刻稟明。小人這次外出,碰巧遇到一個熟人。這個人是崆峒派的一個寄名弟子,曾參加過20多年前那場英雄大會,遠遠見過蘭茜思一面,後來退出武林,經商為生。十一年前,他曾經到西南邊陲一個無名小鎮收購一批山貨,見到一個疑似蘭茜思的女子,估計蘭茜思生前就隱姓埋名居住在那個無名小鎮。他第二年冬天再去那個無名小鎮收購山貨時,打聽之下,那個女人已經去世。他說那個疑似蘭茜思的女人只有一個女兒並無兒子,那女人死後不久,她的女兒就不知去向了……”
君玉正是十年前那個冬天上的千思書院。
如五雷轟頂,朱渝呆若木jī地站在那裡,直覺得眼前金星亂冒。
朱丞相也呆住了,好一會兒,忽見兒子發狂般奔了出去,他張口yù呼,可是,朱渝早已沒了蹤影。
朱四槐小心翼翼地退在一邊,大氣也不敢出。
第51章:七王爺(1)
促使君玉做出提前離開的決定是在收到東方炯發出的最新qíng報之後。當天晚上,信鴿傳來消息,報告寨中發生了一件大事。原來,自年初大風口一役,鳳凰寨名聲大熾,各方豪傑來投,寨中jīng兵立刻擴充。可是這些八方來投之士,不少是漠北一帶的綠林和黑道人物。這些人自恃武功,誰也不服氣誰,也不聽從集中訓練的教官的安排,各自為陣,甚至到鳳凰城中喝酒鬧事、打架鬥毆,已經發生多起惡xing事件。
越窯瓷器jiāo易已經完全敲定,君玉再也無心逗留,盧凌和白如暉也早已拜訪了江南一些較大的客商,安排好了一切,於是,君玉決定明天立刻啟程回寨。
她早已和汪均等人辭了行,也給孟元敬捎了消息。一切準備停當,已是中午。小二忽報汪均來訪。
汪均一向直率,此刻的神qíng卻有點猶豫,君玉有些意外,汪均低聲道:“有個人想見君公子一面,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君玉笑道:“既是汪兄的朋友,不妨請進一敘。”
汪均大喜,也不回話,立刻出門跑下樓去。片刻之後,汪均帶了一個錦衣的青年男子進來。男子見了君玉,表qíng十分驚異。
汪均見他驚異的樣子,趕緊道:“七王爺,這位就是鳳城飛帥君玉。”
七王爺回過神來,大大地行了一禮:“久仰”鳳城飛帥“大名,竟是如此一位翩翩佳公子。小王生平所見之人,加起來也不及飛帥的一半風采,今日得見高賢,足慰平生。”
君玉淡淡一笑回禮:“不知七王爺有何貴gān?”
七王爺細細地看她好幾眼,道:“小王生平喜歡結jiāo英雄豪傑,得知飛帥現身江南,特上門拜訪,還望不曾打擾公子清閒。”
君玉微微一笑,這七王爺如此禮賢下士,必然是有所圖謀,所以也不開口,向他望去,果然,七王爺嘆了口氣,皺了眉頭:“現在,山東、河北等地蝗災、旱災嚴重,近年莊稼顆粒無收,饑民流離,盜賊四起,幾股反賊聲勢尤盛,而邊境上,赤金族和胡王大軍虎視耽耽,再加上東南沿海又有倭寇騷擾,真是內憂外患,不堪其虞,朝廷中文官愛錢,武官怕死,真有事qíng了,也指望不上他們……”
君玉早已聽出他著意接納的意圖來了,只覺意興闌珊,朝廷中也不是無人可用,但是朱丞相權頃朝野,排除異己,想孟元敬何等出色之人,也終落得身貶庶人,身處糙莽。
她不由得仔細地打量了一回這個七王爺,也難得在一般酒池ròu林的皇家子弟中還有如此清醒之人,連汪均這樣的好漢也被其網絡帳下,這人想必也有些過人之處。
七王爺是諸皇子中最尚武的一個,曾經在邊境戰爭中立過一些戰功,被封為天下兵馬大元帥。但是,其實過半兵權是被朱丞相的嫡系把持的。當今皇上已經臥chuáng一段時間,尚未立下太子;朱丞相和三皇子過從甚密,因此,七王爺一直在暗中扶植勢力,尤其是希望在軍中扶持自己的勢力。去年,他和朱丞相都派出親信籠絡彭東,卻發現君玉才是真正的主事者。
第52章:七王爺(2)
七王爺道:“現在朱丞相在朝中大權獨攬,並掌握了過半兵權,但是,在對胡族和赤金族的戰爭中卻是屢戰屢敗,”鳳城飛帥“統領的鳳凰軍威名赫赫,按照目前的軍功,君公子若肯為朝廷所用,實是國家之大幸。君公子若同意,小王會立刻上報朝廷,讓你得到應有的嘉獎和軍功,而非讓彭東那種庸才白白領受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