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頁
“陛下……陛下……陛下……”
他的龐大的身軀,轟隆一聲倒下去。
水蓮躲閃不及,幾乎被他砸中。
她尖叫一聲,睜開眼睛。
臉上一股溫熱,仿佛是夢中迷濛的鮮血,渾身的大汗糊著衣服,就如那一場熱的血不曾擴散開去。
她尖叫,不停地尖叫。
“娘娘……娘娘……”
侍女們和奶媽都奔進來。
有人攙扶她,叫她,臉上的神色很焦急。
她怔怔地看□□,□□沒有叄王爺。他們從不是jian夫yín婦。
☆、你的眼睛為什麼出汗14
侍女們都驚訝地看著她滿頭的冷汗涔涔,頭髮也是凌亂的,臉上是一種極致的瘋狂,仿佛一個在鬼門關走了一遭的人。
寶珠遞過去一杯清茶,她端起,猛地一口喝gān。涼茶下肚,透心徹骨的寒冷,那種灼熱的血液還在臉上dàng漾。
皇帝的臉在眼前晃dàng,全是鮮血,仿佛那一刻是真的,飛濺在她的身上,甚至她顫抖的雙手下意識的握緊,然後又扔開,仿佛要急於把那把可怕的兇器立即扔出去。
小愛蓮嚇得哇哇大哭,哄都哄不住。
她緊緊抱著孩子,奶媽幾次開口求她把孩子給她哄一下,可是,她根本不聽,只是自己抱著孩子,生怕被人搶走了似的。
寶珠焦慮地問:“娘娘,是不是做噩夢了?”
她額頭上全是冷汗,半晌,才怔怔的,陛下一定是出事了。
一定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qíng發生了。
寶珠見她顫抖得厲害,揮手示意讓奶媽們退下,關了門。
房門緊閉,小愛蓮又睡著了。
水蓮渾身顫抖,額頭上全是冷汗,“寶珠,我想陛下是出事了……陛下肯定出事了……一定是二王爺他們謀害他,一定是……他們會謀害他的……陛下他率兵在外,我叫他不要帶二王爺去,可是他不聽。二王爺一定會竭盡全力地破壞他,謀殺他,一定是二王爺……他會害他……他想了那麼久,在皇宮裡的時候他沒有機會,但是出去了,就一定有機會了……是他們害他……”
她語無倫次,也不管寶珠有沒有在聽,只是不停地說下去,說話的時候,水一直順著她的臉頰,順著她的眉梢眼角往下流淌,不知道是汗水還是淚水。
這深宮裡,她唯有對著寶珠才敢說幾句話了。
寶珠不敢回答,驚得六神無主。
“他們想謀害陛下很久很久了……他們對我下手,對醇兒下手……其實是二王爺想要某朝篡位,一定是他……他想當皇帝,他和陛下根本不是同胞兄弟,他們同父異母……這樣的人,豈能對陛下有什麼深qíng厚誼?是他們害他……是他們害他……”
☆、你的眼睛為什麼出汗15
她忽然閉嘴,狠狠地蒙住眼睛,嗚嗚地哭出聲音,還有她,還有她——她其實也是一個幫凶。真的陛下出了什麼事qíng的話,那她一定是個不折不扣的幫凶。
她只想到自己,想到未來,想到孩子,想到自己的未來——幾曾想過陛下?幾曾真正站在他的立場上考慮過??
就如她夢中聽到他的嘆息:不那麼嫻淑的妻子,不忠的兄妹,他們,都想他死。他們沒有一個人是一心一意對待他的。
她淚如雨下。
“寶珠……你不知道二王爺和長公主到底有多壞……我有一種可怕的預感,他們會在半路上對陛下下手。想必他們也應該知道,如果半路上不下手,這一輩子,他們就再也沒有機會了。如果得逞,則天下大勢就會改變……”
她想起夢中的qíng景,仿佛是來日悲劇的一個預演——是這樣的——一直是這樣qiáng烈的預演著。
長公主,二王爺,崔雲熙……自己的那些敵人們,他們怎會輕易罷手呢?千萬次的毒辣,聯合成今日的一場噩夢。
可是,那不是噩夢,那肯定是真的。
人們之所以有預感,是因為有事實的推論,比如,那些天天認真學習又聰明的學生十之八九會考上重點大學;比如,一個不務正業的國家,官員只知道貪污腐化,包養qíng婦,社會風氣極其敗壞,道德淪陷,那麼一旦開戰就會失敗,如甲午海戰中的北洋艦隊,當時全世界海軍實力中號稱第四名。但是,無論chuī噓得多麼兇猛,都會一觸即潰。
從內部已經開始腐爛了,外部怎會永葆青chūn?
得了癌症的人,怎會長命百歲?
這些事qíng,是不需要去占卜的,稍有常識的人都會預測結局。
就是這麼簡單的道理。
從量變到質變,水蓮仿佛看到自己這一生,這個結局。
就如夢中,皇帝的慘死,自己的覆滅,得益者是他人。
這事qíng到了最後,受到最大傷害的一定是他,再也不會有別人了。長公主,二王爺,他們蓄謀已久,反戈一擊,務必要掙扎個魚死網破。
☆、你的眼睛為什麼出汗16
“陛下有危險了……他們一定是聯合起來欺騙他,謀害他……他們趁他不備謀害他……這一次陛下出征之前就是心神不寧的……他對元一的慘死比我還難過……我又在他面前胡說八道了一些話……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陛下……”
她捂住臉,疲憊的臉上再一次湧出淚水。
無時無刻,她一直惦記著他——他身在戰場,每天都是血雨腥風,他不是去微服私訪,也不是巡遊玩樂,戰爭不是兒戲,也不是開玩笑,勝負本來就無從定論,如果身邊還有內jian小人,三不五時地給你鬧一點小叉子,如何能把這一段的危險全部繞開去?
寶珠怯怯的:“娘娘,那不過是夢境而已。”
她自言自語:“也對,人家說做夢都是相反的。也許真是相反的。”
那時候,他們都不知道這根本不是夢境。這是現實,最最殘酷而赤luǒluǒ的現實。但是,他們以為是夢境。
人生,本來就是一場夢而已。
寶珠雖然安慰她,卻qíng知,這是真的:她的預感通通都是真的。
就像一場危機的預演,提前把這個結局擺在她的面前,為的是到後來,她根本不敢面對。
水蓮再也沒有說一句話,只是靜靜地想起來,仿佛看到自己的過去——曾經有一段歷史就是如此。只不過,她現在提前得知了這個結局——
如果我們知道了事qíng的結局,提前有了準備,是不是會改掉最後的命運????
這是違背天機還是人定勝天???
她抱著愛蓮,依稀想起那個結局的漏dòng之處——那時候,她沒有孩子,孑然一身,什麼都不用考慮,什麼也不用奮戰,來去自如,所以只是自怨自艾,從來沒有付出過一分一里的努力。
而現在不同了。
她有了孩子。
我不只是我,我還有需要保護的人。
如果我倒下去了,誰來保護孩子???
她在這時候,心裡忽然做出了一個極其大膽的決定,有了!
既然有五鼓迷魂香的存在,為什麼不反其道而行之?
叄王爺不是早就說過的嗎?
☆、你的眼睛為什麼出汗17
皇宮裡,一片沉寂。
水蓮回去的時候,沒有驚動任何人。
皇后來來去去,進進出出,無人過問,也無人敢過問。
重新置身於奢華的皇宮,舒適而溫暖的尚善宮,她恍如夢遊,不知道是莊周做夢變成了蝴蝶,還是蝴蝶做夢變成了莊周。貴妃?皇后?
她在斜榻上歪了許久,看燃燒的火爐,溫暖而舒適的軟墊,華美的衣服,宮女們把一切jīng致的菜餚送上來。
是一盅燕窩,昔日,她最喜歡燕窩粥,甜蜜,滋養,每一日都,所以肌膚勝雪。但是,今日嘗到這不易的粥點,忽然覺得,味道也不過爾爾,並沒有比小屋子裡的米粥香甜多少。
在意的並不是吃什麼,而是在什麼地方吃,或者說,是和誰人一起吃。
她換一身衣服,習慣xing的,用了最好的胭脂水粉裝扮,每一分每一寸都擦拭得gāngān淨淨,每一處細節都沒有忽略。臉色在胭脂水粉的qiáng力遮蓋之下,變得白皙剔透,就連侍奉的宮女也贊一聲。
然後是搭配的珠寶首飾。
她忽然想起那個夢境,想起崔雲熙帶的那一套耳環,急忙去打開一個小匣子,裡面端端正正放著那一副翡翠的耳環,翠綠通透,一絲不苟。
竟然鬆一口氣,幸好,幸好,這些東西都還在這裡。她可以不在意,但是,也絕不願意被崔雲熙等人得了去。不不不,事實上,只要她一想起崔雲熙,長公主等人再有可能出現在這間屋子裡,就會心如刀割。
她問另一名宮女晚翠:“這些日子,有人進宮沒有?”
“回娘娘,沒有。這些日子,李妃娘娘主持六宮,井井有條,不許任何女眷隨意亂出。也沒有什麼進來。”
水蓮沒有再問下去,就算人家來了走了,這個小小的宮女也不可能知道得那麼清楚。
她換了一套嶄新的翡翠首飾,只挑選最簡單的兩件,一件耳環,一件項鍊,其他的,什麼都不要了。
對鏡自照,和昨日之前的女人,判若二人。
“娘娘,陛下要回來了吧?您妝扮得這樣好,陛下見了一定會開心的……”
☆、你的眼睛為什麼出汗17
她嫣然一笑,對著鏡子再一次把頭上的玉釵換了一個方向,這樣子,就顯得雅致多了。陛下,他最喜歡自己這個樣子,據他的說法,這樣人就顯得分外的天真俏皮。事實上,要一個經歷這麼多的女人天天顯得天真俏皮是不可能的,但是,只要他高興,她就算扮做天真俏皮,又能如何?
在宮裡的每一個日夜,她都打扮得停停當當,一絲不苟,沒有失禮於自己的皇后身份。
李妃來看她,行足大禮,有一種人就是這樣,時時刻刻君臣有度,忠心耿耿,水蓮並不阻止她,坦然受了她的大禮。
宮女奉茶,李妃把一樁樁一件件事qíng都jiāo代得清清楚楚。皇后不在的日子,皇宮什麼都沒失禮,六宮粉黛,上下一心。這世界上少了任何一個人地球照樣轉動。
李妃問:“皇后如此孝敬太后,若是太后泉下有知,不知該如何欣慰。”
水蓮想起自己那一場噩夢,再一次冷汗涔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