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軟禁
司徒子都起身,怒不可遏地看著趕來的石良玉:“你要gān什麼?你怎能這樣對待她?”
石良玉冷笑一聲:“我怎麼對待她了?所有的敵人都是這種待遇,她憑什麼就能特殊?”
“她不是敵人,她是藍熙之!”“她幫著朱弦對付我,你看到的……”司徒子都提刀就往囚車上砍:“石良玉,你瘋了!如果她都是我們的敵人,那全世界的人都是我們的敵人了……”“你才瘋了,你快滾開……”石良玉一掌打去,司徒子都承受不住,立刻滾在地上。兩名士兵上前拉住了司徒子都,石良玉冷冷道:“帶他下去。”“石良玉,你瘋了,你會後悔的……”石良玉聽著他大聲嘶喊,冷冷道:“我為什麼要後悔?我現在正痛快著呢!”
囚車仍然隨著大軍在塵土中顛簸。陽光如火烤一般,豆大的汗珠順著石良玉的臉大顆大顆往下滴。剛剛的激烈爭吵並未讓藍熙之睜開眼睛,被司徒子都拔開的亂發下,石良玉清楚的看見,她的嘴唇已經開始皴裂,瘦小之極的身子蜷縮成一團,臉上是一種越來越可怕的死灰。
他連看幾眼,心裡忽然一抖,低喝一聲:“停車!”車子停下,他跳下馬來,撲了過去打開囚車,抱住她,摸摸她的鼻息,她已經完全昏迷過去了。
“快拿水來,拿吃的東西來……”水囊放在她的唇邊,她已經喝不下去。他自己含了一大口水,掰開她的嘴巴就往裡灌,好一會兒,他才聽得她喉嚨之間咕隆一聲,將水咽了下去。他鬆了口氣,又餵了她一點東西,她也慢慢咽了下去。這時,她才勉qiáng睜開眼睛來,看看石良玉,恍若夢裡,聲音微弱:“謝謝你,石良玉……”
石良玉笑起來:“謝我?謝我這樣折磨你?”他手一松,冷冷地將她放在囚車裡。她的頭靠在囚車欄杆上,臉上依舊是可怕的死灰一般的顏色。石良玉狠狠心正要上馬,心裡卻疼痛得異常厲害,他轉過身,一把將她抱在懷裡,上了馬,催馬就跑,將大軍遠遠地甩在了身後……司徒子都掙脫兩名士兵,再次趕來時,只見囚車空空,連石良玉都沒了蹤影。
秋陽一落坡,夜風就有了微微的涼意。前面是一條渾濁的小河,河邊是一片亂糟糟的糙地,幾棵大柳樹不時掉下一些泛huáng的葉子。
藍熙之躺在糙地上,閉著眼睛,幾乎睡了過去。石良玉坐在她身邊,看看遠方,又看看她破舊的衣服,看看她灰白的臉色轉成深深的菜色,經歷了相當一段時間的飢餓,她已經瘦骨嶙峋了。他在她身邊躺下,伸手理理她亂蓬蓬的頭髮,緩緩道:“熙之,你答應過等我回來,為什麼又要反悔?”她不言不語,可是她就在自己身邊,伸手就可以抱在懷裡。他想起那天晚上那種慘絕人寰的大屠殺,又暗暗鬆了口氣:“幸好你離開了,不然,也許我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心裡的恐懼加重,他下意識地伸手將她抱在懷裡,低聲道:“熙之,我本來有點恨你的,可是,我現在一點也不恨你了。”藍熙之依舊一動不動的,好像是睡著了。躺了好一會兒,石良玉chuī了聲口哨,在河邊吃糙的“颯露紫”跑了過來,他起身抱起了藍熙之,在她耳邊道:“熙之,為了彌補你的食言,你再也不許離開我了……”藍熙之仍然沒有睜開眼睛。其實她早已醒來,可是,她不願意在這種渾身無力的qíng況下面對石良玉,就如她萬萬沒想到自己會成為石良玉的俘虜一樣。所以她一直裝著熟睡的樣子,打算等恢復幾分力氣後,再想法救下陳崇、解思安等人一起離開。她本來擔心朱弦的安危,但是第一眼看到石良玉時,她已經從他的眼神里猜測出朱弦已經脫險了,不然,他不會如此憤怒的。“颯露紫”連夜趕路。越來越深沉的夜色里,石良玉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意。經歷了這許多可怕的事qíng後,幸好還有懷裡這個溫暖的身子在如此真切的提醒自己,自己還可以把握、還可以擁有。
他臉上的笑意越深,就越是用力的抱緊她,忽然聽得一聲細細的呻吟:“唉,痛死我了……”
他的手鬆開一點兒,下巴在她亂蓬蓬的頭髮上輕輕磨蹭:“熙之,你醒啦?”
藍熙之沒有作聲,他的親昵的舉止和口吻令她異常難受,她又閉上眼睛,裝睡著了。
石良玉知她不想面對自己,也不qiáng迫她,又將她稍微抱緊了一點兒,低聲道:“風有點涼,你別著涼了。”幾天後,石良玉率軍抵達京城。石良玉並未即刻入宮,而是先回自己的那棟宅院。這棟豪宅,石良玉也是第一次來,但是,之前,他已經差了一名侍衛先趕回去布置安排。如今,剛一踏進這宅院,就發現已經弄得非常整齊了。藍熙之跟在他身邊,穿過重重院落,來到主人的大客廳。廳里燈火輝煌,飯桌上擺了滿滿一大桌子美味佳肴。軍中勞頓已久,兩人坐下,石良玉道:“熙之,吃飯吧。”藍熙之不待他吩咐,早已大吃大喝起來。石良玉微笑著看著她,將記憶中她喜歡的菜的種類一一轉移到她的面前。藍熙之也不客氣,拼命的吃喝好一會兒,才悶悶道:“我困了,要休息了。”
“好,你去休息吧。我帶你去屋子。”藍熙之進了臥室,石良玉說了一聲“熙之,你好好休息吧”,見藍熙之沒有回答,也不再說什麼,伸手將房門拉上,離開了。藍熙之躺在那張寬大舒適的chuáng上,環顧四周,才發現這屋子很大,裡面一應俱全。她再往後看,只見後面連接著一間jīng巧的小屋。她起身走過去,小屋裡是一排衣櫃,柜子里滿是簇新的各種式樣的衣服,然後,小屋的拐角處,還有間更小的屋子,裡面點著燈,有一個jīng巧的馬桶!
她心裡一動,快步跑到門口,伸手一拉門,發現門已經從外面鎖上了。再看看窗戶,唯一的一扇窗戶已經被釘死,又另開了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窗子,算是可以透透氣。自己竟然被石良玉軟禁了起來!她的“紫電”在被俘時,被石良玉拿走,一直沒有歸還,而大huáng馬雖然還活著,可是那些天,石良玉一直和她共乘一騎,她根本沒有機會得知大huáng馬到底被送到哪裡去了。腦子裡變得亂糟糟的,她chuī滅燈,又躺回chuáng上,睜大眼睛看看天花板又看看那個氣孔一般的窗戶,黑暗中,努力回想蕭卷的臉,卻始終都模糊成一團。以前心緒煩亂的時候,一想到蕭卷,就總會慢慢平靜下來,可是今晚,自己被關在這陌生的地方,大huáng馬和“紫電”都不在身邊,蕭卷的臉也想不清楚,心裡更是說不出的慌亂。
“唉,蕭卷,我第一次和石良玉jiāo手,就成為了階下囚,看來,我以前真是高估自己啦。朱弦說得對,以前可能都是你在縱容我!打敗朱敦其實都是你指揮全局,我還以為自己很不錯呢!唉!我要是一直沒有離開藏書樓該多好啊,現在,要怎麼樣才能回去啊!”也不知過了多久,藍熙之只覺得眼睛都睜痛了,又疲倦的閉上眼睛。昏昏沉沉中,忽然聽得門邊一陣奇怪的聲音。她警惕地悄悄坐起身,門忽然被推開了,一個黑影一下閃了進來,聲音驚惶:“熙之,熙之……”
理解和同qíng
也不知過了多久,藍熙之只覺得眼睛都睜痛了,又疲倦的閉上眼睛。昏昏沉沉中,忽然聽得門邊一陣奇怪的聲音。她警惕地悄悄坐起身,門忽然被推開了,一個黑影一下閃了進來,聲音驚惶:“熙之,熙之……”正是石良玉。她點亮了燈,燈光下,石良玉滿頭大汗,手裡拿著的正是她那把“紫電”。他奔過來,一把抱住了她:“熙之……”他抱得如此用力,差點讓藍熙之喘不過氣來。她趕緊將他推開一點兒,只見石良玉滿頭大汗,嘴唇都有點哆嗦。“石良玉,你怎麼啦?”“大火!我夢見你被困在大火里,很多人來殺你,你的房門緊閉,你根本逃不出去……我本來怕你悄悄溜走,拿了你的劍,又封鎖了門窗,想把你關起來……”那是一種突如其來的酸楚的感覺,藍熙之吸了口氣,柔聲道:“水果男,我這不是好好的麼?”
這聲“水果男”聽在耳里,石良玉猛然撲在她的瘦小的肩頭大哭起來。即使是在他剛家破人亡的時候,藍熙之也沒見他哭過,現在聽得他如此可怕的嚎啕大哭,藍熙之簡直有些手足無措,只是笨拙的輕輕拍著他的背心:“水果男,發生什麼事qíng了?”
石良玉也不回答,過了好一會兒,才從她肩上抬起頭來,聲音已經平靜:“熙之,我把劍給你帶來了,你的馬也在外面,萬一出了什麼意外,你還可以抵擋一陣!”“你這府邸,千軍萬馬守衛,能出得了什麼意外?”“熙之,換一個房間吧,不住這裡了……”“哦!出什麼事了?”“這裡守備森嚴,應該也不會出什麼事qíng……”他qiáng笑道,“我不過做了一場噩夢而已……”
藍熙之聽得他的聲音還是微微有些發抖,再次道:“水果男,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她不聞不理還好,可是她偏偏是那樣溫柔憐憫的一再追問,石良玉本來已經轉過身了,忽然回過頭再次緊緊地抱住了她:“熙之,今晚陪著我好不好?”他不再是那樣威風凜凜的將軍模樣,而是脆弱如一個受了驚惶的小孩,藍熙之百思不得其解,可是,卻不忍拒絕,微笑道:“好吧,我就陪著你好了。”石良玉也笑了起來,兩人在房間的椅子上坐下了。燈早已熄滅,夜晚越來越深沉,經過這番折騰,疲倦的二人卻毫無睡意。
石良玉一直緊緊拉著她的手,過了許久,才慢慢道:“熙之,留下來陪我好不好?”
他的聲音和他的手一樣,在黑暗中有種令人心碎的軟弱和祈求,藍熙之緊緊握著他的手,一滴眼淚悄悄滑過眼眶。他久久沒有聽到回答,聲音又焦慮又淒涼:“熙之……”“我就在這裡呆幾天吧……”“能呆幾天?”藍熙之想起自己食言離開的事qíng,脫口而出:“那就呆一個月吧。”“好,熙之,你自己答應的,你可不能再食言了。”“不會的,我決不會再食言的。”石良玉在黑夜裡發出一聲大笑,他笑得如此開心,就如天上突然掉下來一個金元寶。
“哎,你笑啥?”“熙之,沒啥,我只是開心而已。”…………………………………………………………………………朝陽驅趕走了所有的恐懼、彷徨。藍熙之走出屋子,石良玉已經換好了衣服。他一身戎裝,雖然一夜未眠,依舊看不出多少憔悴之意,jīng神得完全不能讓人將他和昨夜那個軟弱悽惶的男子等同起來。“熙之,我今天要進宮去。”藍熙之點點頭,遲疑道:“我想去看看陳崇他們……”“你說那幾個俘虜?我已經叫人將他們放了。”“哈,多謝,石良玉,真是多謝!”“熙之,我儘量不做任何令你不開心或者為難的事qíng,你放心吧。”“謝謝你,石良玉!”石良玉已經出門,藍熙之忽道:“你要當心石衍他們害你!”“嗯,我會當心的”石良玉笑起來,“目前,他們是決不敢輕舉妄動的,你放心吧。熙之,你好好呆在家裡等我回來就可以了。”“好的。”石良玉走後,藍熙之沿著這大院子四處轉悠。剛走幾步,她就聽見自己的大huáng馬在旁邊叫了一聲。她喜出望外的幾步跑過去,只見大huáng馬被栓在一棵樹上,悠閒地吃著樹下的一些糙料。大huáng馬看見她過來,又叫了一聲。藍熙之高興的摸摸它粗粗的鬃毛,又摸摸它鼻子邊上的熱氣:“馬兒啊,我可一直都在擔心你呢。”大huáng馬似乎在回應她的掛念,伸出舌頭在她手上舔了舔。見了馬後,藍熙之的心qíng輕鬆了許多。她繼續往前走,才發現院子裡真是三步一哨五步一崗,另外,在前面的寬大場地上,還有列隊cao練的上千的士兵。石良玉的大軍駐紮在京城二十里外,可是,單單他的私人住宅還有如此龐大的留守,藍熙之起初以為石良玉是為了防止自己“逃跑”,可是,走了一圈下來,才發現防止自己逃跑的因素很少,主要還在於防備大院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