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頁
“其實,是不是誘餌一點也不重要,對不對?我永遠也不可能和你成親。”
說完,她轉身就往外走。“熙之,我可以放了朱弦,立刻放了他!只要你留下。我並未nüè待他只是將他好好關押著,熙之,只要你留下我馬上放了朱弦,我並不想繼續和朱家為敵,也不想和南朝的勢力為敵,這跟我要娶你並無關係,我是愛你才會和你成親……”藍熙之回過頭來,看著他如陷入絕境的野shòu一般的目光,早已因為憤怒而對他冷漠的心,忽然一陣刺疼,那是一種揪心的疼,仿佛整顆心都被抓扯得鮮血淋漓。石良玉見她回過頭來,歡喜得聲音都變了調:“熙之,你留下……”他話音未落,藍熙之已經大步走出了房間。“藍熙之,我不會原諒你……今生都不會再原諒你……藍熙之,你回來,你已經是我的妻子了,你怎麼能離開?你回來……”那已經不是嘶吼,而是某種絕望的野shòu最後的哀嚎!藍熙之加快速度飛奔起來,遠遠地將那樣可怕的哀嚎拋在腦後,眼裡卻不由自主地掉下淚來,生平,從未有哪一次的離開,如此讓人撕心裂肺……
利用
外面站著石良玉的幾名貼身侍衛。藍熙之拿出腰牌,對其中一名自己最熟悉的叫做謝沖的侍衛道:“你跟我來。”
侍衛們見昨日才成親的太子妃如此一大早就起來號令侍衛,雖然心裡疑惑,卻不敢抗命。他們跟隨石良玉日久,親眼見過石良玉對她的千依百順,尤其是她這次到鄴城後,石良玉更是對她殷勤關切。在婚禮的前幾天,石良玉曾召集府邸的所有人等,嚴令所有人都要聽從她的命令,見她如見自己,她所說的話就等於自己說的話。她已經是府里的女主人,何況還拿著太子的腰牌。因此,謝沖雖然疑惑,依舊立刻就奉命走在了前面。朱弦被關在一間小小的屋子裡,果然如石良玉所說,並未nüè待他,並且還給他提供了充足的食水,也將他身上的傷簡單處理了一下。不過,他昨日力拼之下,受傷嚴重,已經行動不便了。他的背上挨了一刀,腿上挨了兩刀,每一處都傷得不輕,額頭也隱隱發起燒來。朱弦一見藍熙之,欣喜若狂地大聲道:“藍熙之,你沒事吧?”藍熙之搖搖頭,扶起他:“走吧。”謝沖囁嚅道:“娘娘,他是要犯……”“你退下,有什麼事qíng我自己會承擔!”“是。”藍熙之將朱弦扶上準備好的馬,一直送到門口。大門開了,鵝毛般的大雪飄灑著往下掉,朱弦低聲急忙道:“藍熙之,你不走?”
藍熙之點點頭:“我和你一起走。”謝沖再也沉不住氣了:“娘娘,您要離開?”藍熙之在朱弦的馬背上狠命一拍,馬立刻狂奔起來。她也上了馬,將腰牌拋了過來:“你拿回去給太子殿下……”“娘娘……”謝沖追上幾步,藍熙之已經策馬遠去。他明知不對勁,可是礙於太子以前那樣的命令,也不敢再追,立刻往府里跑去,想及時向太子匯報一下……到得朱弦指定的鄴城拐角處,六騎快馬正等在這裡。一名侍衛上前扶住了在馬背上搖晃的朱弦,兩人換了一匹最好的馬,藍熙之道:“你快護著他先走,我斷後。”朱弦扭頭道:“藍熙之,你先走,大家先保護好藍熙之……”藍熙之憤怒地一鞭甩在他的馬屁股上:“這個時候還婆婆媽媽gān啥?快走……”
身後,已經隱隱有追兵的馬蹄聲,眾人無暇多說,七騎快馬立刻飛奔起來。
新房裡,武功最高的侍衛張康已經解開了石良玉的xué道。石良玉活動了一下四肢,沒有絲毫的損傷,饒是藍熙之在那樣憤怒的qíng況下醒過來,她也沒對自己下絲毫重手,只是暫時令自己動彈不得,點的xué道也是不傷及筋脈的。這時,謝沖已經趕到,戰戰兢兢地道:“殿下,娘娘放跑了朱弦,自己也走了。”
“快追,馬上追回來!”他心裡憤怒得完全要炸裂開來,自己都準備放了朱弦了,可是,他居然還如此不知好歹,生生毀滅了自己的全部希望,他瘋狂咆哮,“一定要抓住朱弦,將他碎屍萬段……”“是。”漫天的大雪依舊飄舞,馬踏積雪,跑得並不快,而且留下了深深的馬蹄印,很容易追蹤。石良玉一馬當先追在前面,在他身後,是他麾下最得力的幾十名勇士和最善跑的幾十騎罕見良馬。追出一程,一群小小的黑點已經出現在視野里,亡命奔跑的馬蹄聲也隱隱迴響在耳邊。
連發的小弩已經張開,要she擊的目標也越來越接近。石良玉遠遠望去,那群逃亡者的最後面,是那個小小的身影。她逃得匆忙,身上還穿著大紅的喜服。滿天的風雪,奪目的艷紅,如一滴悲哀的鮮血在天地間很快就要融化。那小小的身影伏在馬背上,那麼拼命地奔跑,似乎要拼命地逃離馬上就要she向自己背心的噩運……箭在弦上,石良玉忽然大聲道:“住手!”謝沖小心翼翼道:“殿下,就這樣放過他們嗎?”石良玉仿佛沒有聽到,只是看著那個小小的鮮紅的身影完全消失,才低聲道:“藍熙之,我不會原諒你,再也不會原諒你了!”身後追逐的馬蹄聲終於小了,藍熙之忍不住回頭看去,只見遠遠的,後面的人影已成了黑點。不知為何,在這些黑點中,她還是發現有個是石良玉的身影,那不是眼睛看見的,而是一種感覺。
太子府追兵太多,石良玉訓練的弓弩手太qiáng,自己一行逃得也不太遠,如果被追兵趕上,後果真是不堪設想。因此,她是故意落在後面,雖然已經對石良玉完全失望又充滿了憤怒和憎恨,但是,心底深處,還是不相信他會傷害自己。終於,追兵都在可以she殺的距離內停下了。石良玉在如此憤怒和絕望的qíng況下也沒有繼續追殺,就如她所篤定的一樣,他不會傷害自己!為此,他甚至可以放過朱弦!水果男,我何嘗不是也在利用你對我的好?似有一塊悲傷的東西永遠潛入了心靈,再也磨滅不去了!她伏在馬背上,眼淚大顆大顆地滴落在大huáng馬邊跑邊抖動的長長的鬃毛里……
太后VS太子
快馬往前奔了好幾十里,終於進入了一片茂密的山林,眾人才停了下來。
經過這番顛簸,朱弦的傷口破裂,渾身上下都是血跡。兩名侍衛立刻扶他下來,為他簡單清理了一下,敷上金創藥,撕了衣襟替他包紮好。藍熙之背靠著一棵大樹就地坐下,驚魂未定地喘著粗氣,默默地看著侍衛替朱弦包紮好。她的滿頭滿臉落滿了雪花,朱弦看看她身上的喜服和她面上因為奔逃而尚未平息下來的驚恐和cháo紅,心裡十分難過,可是,這種難過與關切卻偏偏又不知該如何表達。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來救她,捨棄了死生甚至豫州的大任,那決不僅僅只是囿於先帝的囑託,必須當成一項聖令來完成,來救她,更是遵循了自己內心的掛念和擔憂。可是,這種掛念,他卻絲毫也不敢表露出來。他親眼目睹,石良玉的“表白”,帶給她的是何等嚴酷的傷害。自己,又怎能再在她的傷口上cha上一刀?不能損害先帝的英名,更不能傷害她造成她的難堪,他從來都是小心翼翼地壓抑著自己的qíng緒,心想,就這樣吧,只要她一直平安就好。他慢慢道:“藍熙之,你還好吧?”藍熙之點點頭,qiáng笑道:“我好好的,你不要擔心我。”一停下來,她的臉上的cháo紅就迅速散去,只剩下無邊的蒼白和淒涼,整個人似乎在風雪中微微哆嗦著。朱弦又看她幾眼,將自己身上已經砍爛的袍子脫下來,遞過去:“藍熙之,穿上吧。”
藍熙之怔怔看著他遞過來的袍子,這才發現自己身上還穿著那件鮮艷奪目,紅得刺眼的嶄新的喜服。她立刻伸手解下這件大紅的外服丟在地上,換上了朱弦那件破爛的袍子,轉身的剎那,眼淚忽然洶湧而出。朱弦本來是怕她冷,要她多套一件外衣,但見她飛速脫下了紅袍扔在一邊,只穿了自己破爛的袍子,又見她一直側著身子,瘦削的肩膀微微顫動,似在無聲的哭泣,他第一次見她哭泣,心裡又急又怕,想站起身走過去,可是,剛起身,身子卻晃了幾晃,連聲道:“藍熙之,你怎麼了?不要害怕,一切都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一切真的都已經成為了過去?一切快點成為過去吧,最好如一場夢,醒了就一點也不記得曾經發生過什麼了。
她轉過身來,眼淚早已擦gān,低聲道:“朱弦,我們走吧。”“好的,先回豫州府再說。”快馬飛奔,一路上都是沉默。朱弦好幾番想出言安慰她一下,無奈卻不知道究竟該說些什麼,只是怔怔地看著她的背影伏在馬背上,一路上,都似在無聲的哭泣。太子府,等候多時的魏國和大燕使者見眾人空手而回,無不大失所望。大燕使者趕緊道:“殿下,qíng況如何?朱弦跑了?”石良玉點點頭:“你們回去吧,有消息會通知你們的。”大燕使者無可奈何,只好怏怏而去。魏國的使者卻並不離開。石良玉見他鬼鬼祟祟的樣子,似乎有什麼秘密事qíng,立刻對左右道:“你們先退下。”使者見眾人已經退下了,才低聲道:“太后在等你。”“哦?哪裡?”“我在這裡。”一個雍容婦人款款進來,手一揮,對使者道:“你先下去吧。”使者趕緊退去了。原來,馮太后一直微服留在鄴城,得知石良玉娶的新婦居然跟朱弦一起逃跑了,又是意外又是開心,立即就趕來了。女子的心理往往很微妙,迷戀上了一個男人,常常會做出一些平素都不敢想像的出格的舉動。饒是鋼鐵手腕的馮太后,對於這個自己迷戀了幾年的男人的身體,竟也逐漸生出幾分qíng意。見他成親,心裡微微覺得難過,竟屈身在鄴城的客棧里,惆悵觀望,期待能和他再共度纏綿。
上次在太子府的密室被拒後,她才開始明白,這個漂亮無比的男人早已並非昔日的小綿羊,而是手握大權的趙國太子,並非自己召之即來,揮之就走了。但是,心裡的qíngyù相思堆積煎熬,一時半刻哪裡平息得下來?她意志堅定,對於男女之事也有種不屈不撓的熱衷,所以,一得知密報,立刻不惜再上石良玉的府邸,想藉此機會好好“安慰”他一番。石良玉坐下,淡淡看一眼她盛裝打扮下那張化妝化得很jīng致的臉。無論多麼jīng致、多麼保養,她的往昔漂亮的臉終究還是掩飾不住多年浸yín爭權奪利所帶來的囂張的冷酷和那種女qiáng人所特有的鐵青色。馮太后見他仔細打量自己,目光對上他漂亮清澈的眼睛,臉上忽然一紅,像個少女般低下頭去。這種感覺,她生平幾乎都沒體會過,就連在死去的皇帝——她的丈夫身上也沒體會過。她的皇帝丈夫再世時,她雖然貴為皇后,也不過是他的眾多女人當中的一個。她面對的是和眾多妃嬪的爭寵和分享,整天想的是如何小心翼翼討皇帝歡心多得侍寢的機會,牢牢把握住皇后的寶座,哪裡真正有什麼花前月下含qíng脈脈的心qíng?皇帝死了,她扶植他的幼子登基,自己登上太后寶座,逐漸地牢牢控制了國家大權,發號施令,絲毫不遜色於一國的君主。與巔峰的權力相伴的是一個身處巔峰的寡居女人難以壓抑的qíngy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