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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洪想起藍熙之那極不yù人知的表qíng,遲疑了一下,可是蕭卷所問,又不能不答,便如實道:“藍姑娘原本體虛氣弱之質,加上可能練了某種奇怪的功夫,yīn寒之氣極重,長此下去,難免會咳血而亡……”蕭卷眉頭微皺:“既然如此,該如何醫治呢?”“其實,醫治也並不困難。要知道,但凡體虛氣弱的年青女子,很容易被各種yīn寒、流毒所浸,只要擇jīng壯男子儘快成親,yīn陽調和,再輔之以必要的調理,必然寒氣祛除。此時,再治療其練功所帶來的yīn毒,就會簡單得多了……”蕭卷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好一會兒才道:“除此之外,別無他法?”“小道識淺,只知道這一種方法……”蕭卷心裡嘆息一聲,對葛洪道:“那就先麻煩道長開一幅藥方吧。”“好的,這幅藥方,對藍姑娘很有好處,要讓她按時服下。”葛洪提筆邊思考邊寫了張藥方,蕭卷立刻吩咐侍從下山去買所需藥材,侍從一走,葛洪看看蕭卷,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道:“蕭先生貴體欠和?”蕭卷搖搖頭,笑道:“我這病就不用看了,道長自去忙吧!”葛洪不敢再多說,恭謹退了下去。…………………………………………………………………………chūn日晴好,鳥語花香,卻有一股濃烈的藥味在小亭的上空飄dàng。蕭卷手握一卷,正坐在一把大椅子上細讀,藍熙之跑了過來:“蕭卷,為什麼熬藥啊?誰喝啊?”“你喝。”“我gān嘛要喝藥?我又沒有得病。”“葛洪道長說你氣虛體寒,需要滋養……”藍熙之轉動著眼珠,想必葛洪這茅山道士已經告訴了蕭卷,自己的症狀。她拿起藥罐旁邊的藥方細細一看,好傢夥,都是滋yīn補腎,qiáng筋壯骨的藥材,這樣一滋補,真是……可怕!
“蕭卷,你不要聽他的……”“熙之,我覺得他的藥方很有道理,你看看這本書,就是葛洪寫的,裡面很多奇特的觀點,很不錯……”藍熙之接過來一看:“《抱朴子》?”她翻了一下,起初本來是隨手一翻,粗粗看下去竟然深深被吸引了,她翻到其中一章,仔細看完又再看一遍:“蕭卷,你看這個‘棗木飛車’的製造,‘用棗木心為飛車,以牛革結環劍以引其機,……上升四十里’……如果成功了,運用在戰爭裡面,肯定有出奇不意的效果…………”
“可以運用在戰爭里?”藍熙之點點頭,笑起來:“我是突發奇想而已。”本朝渡江立國,全靠士族大家的支持才能勉qiáng偏安江南一隅,根基淺顯,而整個北方一帶遍布大大小小的政權、小國,戰亂頻繁,隨時覬覦著這江南一隅,如果能製造一些新武器,有備無患總是好的。蕭卷若有所思:“這個,能成功麼?”“總要試試才知道!”她笑起來,“我覺得很有趣,我想跟葛洪一起研究研究……”
“好,我也覺得這個想法不錯!既然你有興趣,就和葛洪一起研究吧,需要什麼幫手和材料,你吩咐下去就是了。”“好的。”這時,快熬好的藥已經發散出更濃郁的味道,藍熙之皺著眉頭,跑開幾步:“蕭卷,這味道可真難聞,我沒病,我是不會喝的,要喝你自己喝。”蕭卷無可奈何的搖搖頭,笑起來:“熙之……良藥苦口嘛……”藍熙之大大的翻著白眼,想起那張滋yīn大補的藥單,葛洪這個茅山道士,只看到自己體虛氣弱,卻不知道根源何在,他的藥方下手如此狠,真要喝下去,可不得了。蕭卷見她執意不肯,也不勉qiáng她,忽然輕輕拉了她的手,拉她在自己身邊坐下:“熙之,我有一件事qíng給你說……”“什麼事qíng啊?”“我認你做妹妹,好不好?”“妹妹?”藍熙之狐疑地看著他,“我gān嘛要做你的妹妹?為什麼要認我做妹妹?”
蕭卷還沒回答,她忽然笑了起來:“嘿,我想想,做你的妹妹或許也不錯哦!”
“對啊,你沒有親人,有個哥哥,就可以一輩子照顧你了。”聽起來好像挺不錯的樣子,藍熙之開心起來:“哦,那我們要不要做什麼撮土為香、八拜之jiāo這種儀式?還要不要說點什麼‘不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或者‘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之類的誓言?”蕭卷也笑了起來:“熙之,不用吧?這麼土。”“好吧,我們兩人知道就行了,蕭卷,是吧?”蕭卷笑著沒有回答。過得一會兒,蕭卷又輕輕道:“熙之,你覺得朱弦和石良玉這兩人如何?”
藍熙之想了想,才道:“石良玉很不錯,我很喜歡他。他也算我唯一的一個朋友了。朱弦嘛,雖然傲慢又無禮,不過本質不錯,算得上是個好人。可是,說實話,我很不喜歡他的。呵呵。蕭卷,你覺得呢?”“他們兩人小時候做過我的伴讀。石良玉聰明機靈,博聞qiáng記;朱弦率xing耿直很有主見和擔當。就我個人而言,我更喜歡朱弦!”“哼,昏庸的蕭卷!每次都說朱弦不錯!他哪裡是什麼率xing啊,他是傲慢自負好不好?”
“好,熙之說是傲慢,那就是傲慢吧,呵呵。”
求親
烏衣巷的chūn色比任何一年都來得早,可是,朱府上下卻閉門謝客,少與宦遊。自皇帝痴迷佛學後就特別寵信為他獻上了一車佛經的何延。年初從佛寺歸來重新執政後,短時間內又對何延及其嫡系親信刁協、劉隗等人連連加官晉爵。刁協、劉隗都是朱濤早年的政敵,這兩人羅織了大量的奏章,開始指責朱家專權、朱敦軍權在手不受君命等,曾經“朱王共天下”的朱濤,大權隱隱有被架空的趨勢。
朱濤並不在意,朝中事多就上朝,沒事gān就在家裡和子侄喝茶下棋、談玄論道。朱濤本人很淡然,他的弟弟、手握重兵的青州刺史朱敦卻不gān了。朱敦是勇猛戰將,脾氣bào躁。本朝渡江立國,朱氏家族立下汗馬功勞,如今皇帝這番架空朱濤大權的作為不禁讓他大感忿忿,多次遞上奏章為大哥鳴不平。見大哥自己不以為意,更是怒從心起,斥大哥軟弱如老婦人。朱濤見信後,投諸火爐,一笑了之,只對送信的人說,要朱敦好好在青州任職,就不要多管朝中之事了。這天,朱濤正在家裡和兒子下棋,小女兒在一邊觀戰。下了一會兒,朱弦終究沉不住氣,忽然道:“爹,二叔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朱濤憂心忡忡的道:“你二叔是個火爆的xing子,如今口口聲聲要申討刁協、劉隗等人,說什麼‘清君側’,如果阻攔不住,只怕會給朱家帶來滅頂之災啊……”“我們該如何阻止他呢?”“他那個脾氣,如今手握重兵,誰阻止得了?”朱瑤瑤好奇的問道:“爹,什麼是‘清君側’啊?”朱濤斟酌一會兒,正要回答女兒的疑問,只見老管家匆忙走進來,低聲道:“老爺,太子來訪……”朱濤和兒子對視一眼,立刻站了起來,出門相迎,朱瑤瑤很機靈的趕緊隨管家退下了。
父子倆還在門口,一個人已經不急不徐的隨另外一名老僕走了進來,正是蕭卷。朱濤趕緊行禮:“殿下光臨舍下……”蕭卷伸手扶起朱濤,又看看屋子裡的殘局:“朱大人不必多禮,我今天是來敘舊的,還望沒有打攪到你們父子的雅興。”“沒有!歡迎!歡迎!”朱濤本人很喜歡蕭卷,再加上兒子幼年和他伴讀,大有jiāoqíng,所以,一直是最大力支持他的朝臣。不過,蕭卷雖然對朱家特別親厚,但是從來不曾微服親自登門過。雙方坐定後,蕭卷摸出一張十分jīng美的帖子:“我今天來是給朱大人送帖子,邀請大人和朱家子侄到讀書台參加今年的上巳節賞chūn花會……”朱濤接過帖子,心裡更是意外:“殿下邀請,不勝榮寵,臣一定率子侄赴會。”
蕭卷見他面上的疑惑之色,笑道:“其實,也沒有什麼要事,只是我新收了一個義妹,希望借‘上巳節’能夠介紹給各位。對於朱大人,我還有一個不qíng之請……”蕭卷收這個義妹,居然親自上門送請帖,朱濤心裡更是驚訝,只道:“但說無妨……”
“朱大人,如今‘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士庶之間界限森嚴。我這個義妹雖然自幼孤苦無依,但是品貌端莊、才華出眾,真可謂不世出的奇女子。如今士族大家,以朱家為最,所以,我想請朱大人來主持這個儀式,如此,我這個義妹今後才不致於為士林所輕視……”
忍耐了很久的朱弦終於忍不住了:“您這位義妹是?”“藍熙之!”朱弦雖然早已猜到是藍熙之,可是聽他親口說出來,還是覺得有點意外,一時之間,也不知說什麼才好。朱濤鬆了口氣,笑道:“久聞藍姑娘大名,賤內也曾和她有過一面之緣,對她讚不絕口。殿下,這個儀式,臣一定為您主持!”蕭卷見他慡快允諾,大喜:“多謝朱大人!”“不敢!”三人又談論了一些日常閒話,蕭卷不經意的笑道:“朱弦,你還在舞槍弄棒?還不打算成親?”
朱弦搖搖頭:“還早呢。”“哦,朱弦,是不是眼光太高?沒有中意的女子?”“這倒不是,我武功未成,過兩年再說吧。”“你喜歡什麼類型的女子?”朱弦想了想:“俗話說娶妻娶賢,我想,要找的話,總得找個門當戶對、溫良恭順、三從四德的女子吧。”蕭卷親自來送請帖,如今居然還有閒qíng逸致過問朱弦的婚事,朱濤立刻明白了點兒什麼。因為兒子,全家人才知道了藍熙之的大名,兒子每次提起藍熙之也是津津樂道的。加上妻女見過藍熙之後都讚不絕口,他還以為兒子對藍熙之的印象會更好。他見蕭卷問得是別有用心,不過兒子回答得也是滴水不漏的委婉拒絕,顯然對藍熙之並非自己想像的那樣有好印象。朱濤心裡原本另有打算,可是見兒子這種態度,想想也不好說什麼,便沒有作聲。“的確,溫柔佳人更襯朱弦的雄姿英發,真不知哪家閨秀能得到朱弦青睞,呵呵,朱弦,大家就等著你成親喝喜酒啊!”“殿下過獎了,朱弦成親之日,一定恭請殿下。”蕭卷看看天色:“不早了,我告辭了。”朱濤父子趕緊起身相送。………………………………………………………………石府。石良玉剛剛回家,就看到書僮急匆匆走來:“少爺,您可回來了,老爺夫人正在客廳里等你呢。”石良玉皺著眉頭:“哦,又有什麼事qíng?”“您去就知道了。”石良玉走進客廳,只見父母都坐在那裡,滿面凝重,似乎有什麼大事的樣子。一看見兒子,石茗道:“你又去哪裡鬼混了?”自從知道兒子和藍熙之過往密切後,石茗就對兒子越看越不順眼,多次斥罵、教訓,要他和藍熙之斷絕往來,可是,卻毫無效果,石良玉依舊我行我素。石良玉見父親態度如此惡劣,垂手立在一邊,冷著臉沒有開口。“玉兒,你看看這個!”王夫人看看丈夫滿面的嚴肅和怒氣,小心翼翼的遞過來一張jīng美的請帖。石良玉接過看了一眼,:“這是什麼東西?”石茗冷哼一聲:“太子要收義妹,請我率領石家子侄去觀禮呢!”“哦,這有什麼關係?”“你可知道他收的這個義妹是誰?”“是誰?”“藍熙之!”石良玉的嘴巴張開差點合不上來,過了一會兒,忽然又隱隱覺得有點高興。王夫人見兒子面色起伏不定,小聲道:“這請帖是太子親自上門送的,不得不去啊!”石良玉滿不在乎道:“不就是去觀禮麼?又不是什麼鴻門宴。”石茗瞪眼道:“小子,你知道什麼?這就是一場鴻門宴!太子親自上門送請帖,而且特別指名要你前去,你想想,他是什麼意思?是要給自家妹子選女婿呢!嘿嘿,那個庶族賤女也不知有什麼通天的本領,居然妄想麻雀攀高枝!”王夫人小聲道:“如果礙於qíng面推辭不得,讓玉兒納為小妾也無妨,男子多一房妻妾也沒什麼關係……”“納妾?你可真是婦人之見。那個賤女一旦成了太子的義妹,她是什麼身份?你想想,如果納妾就好了,太子何必大費周章,親自屈尊上門送請帖?”王夫人這才驚惶起來:“這可如何是好?要是讓這樣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庶族女子進了家門,我們石家還如何抬得起頭來?……”石良玉見父母在哪裡驚惶失措的談論不著邊際的話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