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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瑤瑤、朱允,一個也不客氣,都爭著往大哥碗裡夾菜。朱弦看著自己面前大堆的食物,笑起來:“就是牛也吃不了這麼多啊。”
“你慢慢吃啊,受那麼多苦,總要補一點回來嘛……”這一頓豐盛無比的飯菜終於吃完。朱弦起身,看看父母:“爹、娘,我明天要出去一趟。”朱夫人大為不悅:“弦兒,你好不容易才回到家裡,怎麼又要出去?”“我有點急事……”朱濤看兒子一眼:“你有急事,就快點去辦吧,早點回家就是了。”“好的。”…………………………………………………………從半夜開始,就下起雪來,到得清晨,透過窗戶,可以看到後山上的松柏已經掛滿了雪花。
藍熙之躺在溫暖的被窩裡一動也不動,有時抬起頭看看窗外蕭卷的墓碑,咯咯笑道:“蕭卷,今天我又要賴chuáng啦。我好久沒賴chuáng了,前些日子真是辛苦死我啦。”懶洋洋的躺到快中午,一名老僕輕輕敲門:“藍姑娘,朱大人來了。”“朱弦?”“正是朱大人。”藍熙之有點意外,自己前天才和朱弦分手,各自回家,他這麼快又來gān啥?
她穿衣起chuáng,推開門走了出去。客廳里擺放著大堆東西,治療手皴裂的傷藥、各種點心gān果、書籍、衣服……簡直琳琅滿目,應有盡有。朱弦不在客廳里,也不在書屋裡,朱弦在廚房裡。朱弦穿青靴錦袍,長長的睫毛有時抖動一下,孔武有力的手沒了玄鐵重劍,卻拿著一把大菜刀。
鍋里飄出jī湯的香味,案板上,一隻冰魚正在活蹦亂跳,朱弦正在滿頭整治大堆的材料。一會兒,他側身將案板上的冰魚抓起來,提了菜刀,對準紋理剖去……他那樣的神qíng、動作,根本不是在剖魚,而是在姿勢標準地修煉什麼高深武功。
藍熙之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朱弦,你在gān什麼?”朱弦頭也不抬:“我答應過你,等熬過了那場戰爭,一定給你弄一頓豐盛的大餐。今天,jī鴨魚ròu都有,你看看還缺少什麼你特別喜歡的?還缺少什麼你就說一聲……”“可是……”“可是什麼?我承諾過的事qíng,從來不會抵賴。”“可是,真的你自己煮啊?”“怎麼?我自己就煮不得了?”藍熙之笑起來:“朱大公子煮飯,真是希奇。你會麼?”“這有啥不會的?一路上,我看過別人煮飯,也燒烤過獵物,如此簡單的事qíng,怎麼難得到本公子?”“哦,好吧,我可就在外面等著吃啦。”“不行,藍熙之,你得幫我……”“我不會煮飯。”“你不會可以學啊,至少應該在旁邊看著才能學會啊……哦,你的手不能沾水,不要動,這個我自己來……”…………………………………………………………………………忙碌了一個多時辰,飯菜終於上桌了。口味比自己預期的好得多,藍熙之興高采烈地大吃大喝起來,邊吃喝邊含糊不清地道:“朱弦,你也吃啊,你不要客氣。”朱弦哭笑不得:“我自己的勞動成果,我怎麼會客氣?”“這不是我家麼?你做為客人,至少得裝作客氣一點吧?”“我從來不會裝的,藍熙之,你吃慢點,這麼多東西,沒人跟你搶……唉,妖女就是妖女,吃沒吃相,窮凶極惡的樣子還真是難看……”“你不要以為自己就很好看……”朱弦的長長的睫毛抖動起來,水汪汪的眼睛笑得妖媚極了:“不好意思,藍熙之,我一直都覺得自己比你好看得多!”一口ròu差點哽在喉嚨,藍熙之趕緊喝了一大碗湯,才緩過氣來,以手撫撫心口:“桃花眼,你竟然自憐到這個地步?”“這不是自憐,這是自信。”藍熙之氣極敗壞地徒手抓了個jī腿扔在他碗裡:“吃你的吧,廢話那麼多。”
“你竟然用手抓?這麼髒的jī腿……”朱弦的話被她的白眼阻斷,只好拿起那個“髒”jī腿,慢條斯理的啃了起來……午飯已經吃完了,而那一堆gān果點心看起來也很誘人。藍熙之用盤子盛了滿滿一盤,坐在一邊又開始吃起來。朱弦吃驚地看著她:“藍熙之,你剛剛已經吃了很多了。你還要吃?”“剛才吃的是飯菜,現在是點心,不一樣的好不好?飯後點心,飯後點心——飯後不吃點心,gān嘛叫飯後點心?”“你這是bào發戶的吃法,有了一頓充,沒了敲米桶……”“哦,你不說這是庶族的吃法了?”藍熙之來了興趣,“呵呵,朱弦,你見不得我這樣大吃大喝,那你把這些東西帶來gān啥?”“我又沒叫你一頓吃完!你這樣吃法,不長成大胖子,也得生病……”“我喜歡變成大胖子,你奈我何?”朱弦悠然道:“我自然不會奈你何,只是當心你壓垮了這棟木樓!”※※※※※※※※※※※※※※※※※※※※※※夜已經很深了。朱弦下馬,抖落一身的風雪往自己的臥室走。書房的燈還亮著,他遲疑一下,書房的門打開,朱濤探出頭來:“弦兒,進來坐坐。”
朱弦坐定,忽見父親的目光有些奇怪。“弦兒,你今天到哪裡去了?”“去藏書樓看藍熙之了。”“你回江南才和她分別,且分別不過兩天,又有什麼緊要事?”“也沒什麼事!她只有一個人,冷清清的,所以我去看看。”“都做了些什麼?”“給她煮了一頓飯……”朱弦看到父親驚疑的目光,立刻解釋道,“她在蘭泰吃了很多苦,我答應她熬過了那場戰爭,給她煮頓豐盛的飯菜……”朱濤吃驚地看著兒子眉梢眼角那種自己渾然不知,別人卻一眼看透的喜悅和熱切,心裡立刻浮起一絲深深的憂慮:“君子遠庖廚!你竟然去給她煮飯?你什麼時候學會煮飯了?”
“那並不是什麼複雜的事qíng,看一眼就會了。”朱濤盯著兒子,想了想才道:“弦兒,你也該考慮一下自己的終身大事了,你娘已經給你選了一門親事,準備年前定個吉日將親事辦了……”朱弦十分意外:“爹,這也太匆忙了吧?”“不匆忙了!你年齡也不小了。”“爹,我根本不想成親,你們趕緊將那門親事推了,別弄得大家都很尷尬。”
朱濤盯著兒子:“為什麼不想成親?”“我要練武,其他還有許多重要事qíng沒做……”“成親了也可以做很多重要事qíng,別人都是這樣。”“反正我這幾年還不想成親。”“你要什麼時候才想成親?”“以後再說吧。”朱濤點點頭:“弦兒,從明天起,你不要再去看藍熙之了。”朱弦訝異道:“為什麼?我奉先帝之命照顧她……”“先帝並沒有叫你天天去看她的遺孀吧?!以後,我會定期派人去看她的。”
朱弦後退一步,不敢看父親的眼睛,長長的睫毛垂下眼帘遮住了全部的qíng緒,一聲也不吭。
和親
朱濤點點頭:“弦兒,從明天起,你不要再去看藍熙之了。”朱弦訝異道:“為什麼?我奉先帝之命照顧她……”“先帝並沒有叫你天天去看她的遺孀吧?!以後,我會定期派人去看她的。”
朱弦後退一步,不敢看父親的眼睛,長長的睫毛垂下眼帘遮住了全部的qíng緒,一聲也不吭。
“弦兒,你遵先帝遺囑照顧他的遺孀,原本一點也沒有錯。你是個凡事認真xing格固執的人,可是,你居然允許藍熙之長時間呆在蘭泰軍營,她失蹤後你不惜拋下軍隊借上盤纏千里尋她,你剛回家就慌不迭地去看她,你甚至跑去給她煮飯……你捫心自問,你真是如先帝所託付的將她當姐妹一樣看待麼?”朱弦的長睫毛抬起來,低聲道:“我一直是把她當自己的親姐妹的!”“知子莫若父!這麼多年來,你接觸的女子只有一個藍熙之,弦兒,不要讓自己陷進尷尬的境地而不自知!”“可是,我真是把她當自己的姐妹的!”“好,既然你一再保證,我就放心了!你想必也不希望先帝的名聲和尊嚴蒙羞的!”
朱弦心裡一震,加大了點聲音:“我從來都是把藍熙之當親姐妹的。”“這樣就好!弦兒,你母親給你定下的是何家的千金何采蓉,你應該見過的。如果沒什麼其他意外,爭取儘快把親事辦了!”朱弦拉開了書房的門,淡淡道:“隨你們吧。”然後,他就默默地走了出去。…………………………………………………………………………雪連著下了幾天後,天氣終於放晴了。這江南的雪自然不能積得多厚,陽光一照she,很快就融化了。融化的冰水開始四處流淌,比積雪壓枝時更冷幾分。進入荷塘、穿過那片長長的野李子樹林,又踏上青石板的路,“颯露紫”揚開的四蹄慢了下來,石良玉仔細的看著這藏書樓附近的冬景。前面的山坡上,松柏常青,枯萎的野糙上,積雪慢慢地只剩下些雪花,然後變成水珠,冬日燦爛的陽光照在這些水珠上,隱隱發散出五彩的光芒。
遠遠地,他看見一個女子背對著自己,站在山坡上,金色的陽光照在她瘦小的身子上,她不知看什麼看得那麼出神,聽到馬蹄聲也沒有回頭看看。他悄然下馬,往藏書樓走去,想沿著階梯往山坡上走。腳剛踏上第一級階梯,藏書樓的老僕走了出來,看著這個陌生男子,態度溫和有禮:“這位公子,您有什麼事qíng?”“我是藍熙之的朋友,我來看看。”先帝的遺孀並沒有什麼朋友!來藏書樓的男子一般都是借書還書的。會來這裡拜訪的青年男子有且只有一個朱弦。老僕警惕地看著這個太過俊美的華貴男子,恭敬道:“您請坐,小人先去通報一下……”“好。有勞了。”老僕沒走幾級階梯,藍熙之已經從山坡上下來了,滿臉的驚喜:“石良玉,你怎麼會來的?”
“我來看看你。”藍熙之高興地對老僕道:“福伯,你立刻準備一下飯菜吧,這位是我的好朋友。”
“是。”老僕福伯又警惕地看石良玉一眼,恭敬地向藍熙之行了一禮,趕緊退下。石良玉若有所思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又看看藍熙之滿面的驚喜,自己也笑了起來。“石良玉,外面很冷,我們進去再說吧。”“熙之,我至少應該先去看看先帝。”“哦,好吧。”簡單的衣冠冢,沒有煙霧繚繞更沒有供品果饌,這是最寒冷的冬天,連花都沒有,墓碑前放著幾枝細細的松枝。亡夫蕭卷之墓,未亡人藍熙之石良玉跪拜下去,行了個大禮,才站起來。藍熙之站在一邊,看著墓碑,笑嘻嘻的:“蕭卷,石良玉來看你啦。”石良玉聽得她這樣的笑聲,轉過頭細看她幾眼,似乎此刻才真正意識道:面前的女子真的是先帝的“遺孀”!兩人在藏書樓的客廳里坐下,屋子裡生著一盆火,十分溫暖。藍熙之親自給他倒了一本熱茶:“石良玉,你怎麼來啦?你怎麼找到這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