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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絲毫的回答,她在他的懷裡迷迷糊糊地睡著了。盛夏的山間,溪流淙淙,古木涼風,昨夜一場新雨後,空氣都是濕潤而清新的。藍熙之醒來時,忽然有種鳥語花香的感覺。她四處看看,發現自己身在一個帳篷里,四周支撐著幾根大樹樁,架著氐族人特有的那種臨時的帳篷,而自己身下,是幾根木樁搭的“chuáng”,上面鋪著一些柔軟的枯糙。腦子變得很清醒,額頭也不再發燙,她起身出去,只見外面的空地上,架著一堆火,王猛正在翻著燒烤一隻野兔。見她出來,王猛驚喜地站起來:“藍姐,你醒啦?你昏睡了三天了……”

    藍熙之點點頭,微笑起來:“王猛,多虧你啦。”王猛笑著遞給她幾個摘來已經洗淨的野果:“藍姐,你餓了吧?先吃一點。”

    藍熙之接過野果,只覺得嘴巴很苦,迷糊的意識里仿佛王猛曾好幾次熬了藥給自己灌下去,所以,自己才能睜開眼睛。她來到不遠處那條從上往下一直流淌的山澗邊,低下頭,澆了一把清水灑在臉上,又漱漱口,站起身,只覺得渾身清慡了不少。她咬了一口手中的野果,看看身邊王猛那樣純良的笑容,冰涼的心忽然覺得好久不曾有過的溫暖。這樣的感覺,無論是在曾經的“好友”石良玉或者奉命照顧自己的朱弦身上,都從來不曾體會過。  

    她又笑了起來,看著王猛,就似看著自己的兄弟或者一個最誠摯的親人,由衷地道:“王猛,謝謝你。”王猛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頭:“藍姐,你先歇著吧,我去給你拿烤好的兔ròu。”

    “好的。”王猛流落多年有很豐富的野外生活的經驗,又加上當過小二,野兔烤得十分鮮美。藍熙之吃了兩個兔腿,又捧山泉水喝了幾口,看看已經升到天空的太陽,笑起來:“王猛,謝謝你的照顧,我該上路了,你也該回到秦國了。”王猛見她身體已經無恙,點點頭:“藍姐,你沒目的地的話,可以隨我去秦國。”

    “多謝,可是,我還有其他事qíng。”“好吧。”兩人告辭,王猛走得一程又回過頭來:“藍姐,你多保重。”“嗯,王猛,你也保重。有機會我一定會去秦國看你的。”王猛聽得這話,開心地打了自己的馬,才放心離去了。藍熙之見他離開時那樣毫無雜質的滿面的笑容,鬱結在心裡的悶氣輕鬆了不少,自己也上了大huáng馬,慢慢往前面走去。從中午到晚上,也不知走了多遠,這是一條灰色的大路,夜裡也分不清楚通向哪裡。藍熙之走得一程,前面是茂盛的山坡叢林。夜風chuī來,夾雜著嗚嗚的一些野shòu的聲音。藍熙之擔心遇到野shòu,將大huáng馬自由放在一邊,自己躍上一棵大樹,想等到天明再說。  

    在這顆無名的大樹上最粗大的枝丫間躺下。耳邊,有些蟲鳥微鳴的聲音,她閉上眼睛,腦海里浮起許多古古怪怪的事qíng。一絲若有若無的聲音響在耳邊,藍熙之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走在滿天的朝霞里。前面是一簇一簇綠色的花——她從來沒有見過綠色的花,可是,那樣青綠的顏色是如此悅目如此柔軟,她慢慢走過去,明明是如此陌生的地方,卻偏偏沒有絲毫陌生的感覺,就如一個在外面受盡了苦楚的làng子,突然回到了家,有最親近的人在等著自己。再往前面走,是一棵巨大的果樹,上面結滿了碗口大的累累的紅色的果實,一個個鮮艷yù滴,讓人單單只看著,似乎已經覺得渴暑全消,心曠神怡。她在大樹下站住,才發現那樹木太高了,根本摘不到那樣的果子,正遺憾時,只見蕭卷從樹上跳下來,穩穩地站在自己身邊,拿著一個巨大的新鮮的紅果子:“熙之,給你……”

    蕭卷的臉色不再蒼白,也不再有絲毫的病容,他變得如此健康,神采奕奕,風度翩翩,和無邊的美景毫無間隙,渾然一體,仿佛,他生來就是屬於這裡的。蕭卷在天堂。她心裡一陣欣喜,可是接著又難過起來:“蕭卷,你在這樣好的地方,為什麼不回來接我?”

    她大聲責備,蕭卷卻仿佛沒有聽見,慢慢轉過身,飄然離去。她大急,拿著那隻巨大的果子就追上去:“蕭卷,等等我……”喊聲太大,她自己都嚇了一跳,睜開眼睛一看,東方的天空已經升起了朝陽。她不經意地四下看看,一轉頭,才發現自己棲身的樹上,真的結了幾顆紅色的果子,只不過沒有夢中的那麼大那麼鮮艷。她不知道這種無名的野果到底是什麼,也不知道有沒有毒,但是,想起夢中的qíng景,心想蕭卷給自己的東西,總沒有錯,就隨手摘了兩隻,放在口裡一嚼,只覺得異香撲鼻,味道又酸又甜,十分清新,這些日子長久的壓抑和鬱悶忽然間有種一掃而空的感覺。她趕緊將剩下的幾顆也全部摘下來放在行囊里,然後,跳下樹去。  

    殺戮殺戮

    剛剛跳下樹去,只聽的“呼啦”一聲,一陣疾風刺過,然後眼前一花,竟然是一隻不大不小的豹子躥了過來。那豹子像是飢餓已久,聞到生人和馬的氣息,哪裡肯gān休,猛撲過來,似乎一把就要將面前的人撕碎。藍熙之提了“紫電”,閃身,對準豹子的咽喉一劍刺去,豹子慘叫一聲,發瘋般最後一擊,藍熙之不敢硬拼,飛快跳開一丈遠,豹子奔得幾步,撲騰著哀嚎幾聲倒在了地上。

    藍熙之見它倒在地上,綠幽幽的目光仿佛還睜著,頗有幾分死不瞑目的樣子,心裡有些害怕,趕緊道:“我可不想殺你,是你要吃我的……”話音未落,只聽得四周馬蹄聲響起,七八個人圍了上來。這還是趙國邊境,這些人都是羯族平民打扮,藍熙之見他們來者不善,趕緊牽了大huáng馬就走。

    為首的一個人大聲道:“給我拿下。”立刻,幾個人就向藍熙之衝去。藍熙之提了劍站在中間,冷然道:“你們要gān什麼?”那人仔細打量這個瘦小的女子,不懷好意地笑道:“小妞,你犯了法,進監獄再說吧。”  

    “我犯什麼法了?”“這一帶是狩獵區,任何人不得攻擊出沒的野shòu……”“是野shòu先攻擊我……”“它可以攻擊你,但是你不能攻擊它,你這是‘犯shòu’,我們趙國有法令,‘犯shòu’的‘趙人’全部處死,你難道不知道?”他獰笑著上前幾步,“不過,大爺看上你了,好好伺候大爺就沒事了……”“事”字尚未落口,他的面上已經重重挨了一劍柄。藍熙之不yù和這幫醃拶潑才多做計較,隨手撂倒幾人,策馬就跑,很快,就將眾人遠遠拋在了後面……再沿途往前走,由於北方漢人被屠殺十之八九,胡族人口不足以填補,所以,虎láng成群繁殖,公然出沒,大白天也敢在路上招搖覓食。沿途的茶肆酒樓越來越少,投宿也越來越成問題,藍熙之雖有武功護身,也不敢輕易面對這些豺láng或者不時公然劫殺的胡族士兵,因此,總是儘量繞道或者夜間趕路。這天中午,藍熙之路過一個村莊。還在村頭,就遠遠的看見有裊裊的炊煙。她心裡一喜,立刻往前趕,想去討一碗水,運氣好的話還能買點啥吃的東西。村口,是一棟北方常見的灰色的大院子,有高高的宅門,看樣子,好像某個當地地主大戶的府邸。她上前一看,上面寫著“余宅”二字,門卻是緊緊閉著的。她見裡面有炊煙,便輕輕敲門。敲了許久,才有個老僕“吱呀”一聲開了門,面目驚惶,但見只是一個陌生女子,才鬆了口氣:“姑娘,你找誰?”“老人家,我是路過,口渴了,想討碗水喝,也順便買點吃的東西。”老僕嘆了口氣道:“那你快進來。”藍熙之走進去一看,才發現這大院裡擁擠著幾十名年齡不等的婦女。她急忙問道:“老人家,你家裡怎麼這麼多人?”老僕長嘆一聲,面色依舊有些驚惶:“姑娘,你快喝了水躲起來吧。”她吃驚道:“為什麼?”“我們這個郡最近被劃為了四王子石苞的封地,石苞下令大肆在民間選美女充實他的封地王府。那些狗官差天天四處抓人,稍有門路的人家都跑了,唉……”原來,這家姓余的老爺在郡里任職,如今石氏統治之下,到處兵荒馬亂,便早已將家眷都接到了身邊,只剩下幾名老弱家僕在家看守院子。遠近無法逃走的婦女,聽聞這些天風聲緊張,便都聚集到“余宅”避難,希望好歹藉助余老爺在府里任職的庇護,逃過這一劫。藍熙之一看,這幾十個女人,從8到60歲的都有,她們雖然已經躲到了余老爺家裡,但是,面上還是有些惶惶不安的,不知道這場劫難什麼時候才能過去。藍熙之一口氣喝了兩大碗水,老僕又拿了兩個冷硬的窩頭給她,見她佩著劍,就道:“姑娘,你能逃走就走吧,這裡也不是很安全。”“余老爺不是在郡縣任職麼?這樣也不安全?”“那些胡人qiáng盜,不會把漢人官員放在眼裡的,去年我家老爺在街上還被一夥胡族士兵搶了,自然自認倒霉。唉,這幾天風聲鶴唳,臨近的好些村子都被洗劫了,真擔心我們這裡也躲不過去啊……”老僕唉聲嘆氣的,藍熙之想了想,道:“我也暫時在你們這裡避一避吧。”  

    老僕見她不走,又是一個孤身女子,只好道:“希望這裡真能庇護得了你們啊!”

    “謝謝老人家。我就在那裡和她們呆在一起,不會妨礙你的,多謝。”傍晚,chūn日的殘陽已經快要下山了。眾多女子都鬆了口氣,指望著又躲過一天了,或許,這場劫難就要過去了。

    一陣劇烈的敲門聲“砰砰”響起,隨即,已經不是在敲門了,而是有人在拼命撞門了。老僕面色大變,眾多女子也立刻變色。敲門聲變成了轟隆聲,老僕遲疑在門口不敢開門,片刻之後,只聽得“轟隆”一聲,大門被撞開,一大群手握大刀、長槍的羯兵沖了進來。老僕顫巍巍道:“這裡是余大人的府邸,他在四王子麾下任職,你們不能亂來……”

    “什麼余大人?漢狗配稱大人麼?”為首的羯族軍官手中大刀猛的揮下,“去死吧,老狗……”

    可憐老僕瞬間脖子已經被砍斷,大睜著眼睛倒了下去。眾女子見狀,嚇得渾身篩糠似的,那軍官哈哈大笑:“媽的,老子們今天終於可以樂一樂了。這裡居然藏著這麼多娘們,難怪老子們忙碌幾天都抓不到人……”不等他吩咐,一群如láng似乎的胡族士兵已經沖了上去,女人們嚇得四散奔逃,剎那之間,只聽得整個“余宅”里鬼哭láng嚎,慘呼聲此起彼伏……這群士兵大概有三百多人,往往幾人出手,很快眾多女子就被抓獲了,一抓住,士兵們就兩三人一起按住女子,當場便蹂躪起來,諾大的“余宅”很快成為了一片人間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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