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浚城大捷3
慕容俊部眾搶回來那幾擔米後,恐懼著東台僵持守軍的充足糧糙,內外jiāo困,軍心渙散,士氣低落,無復鬥志,就連馮太后的使者一再保證也不能再讓他們提起信心,終於,慕容俊決定在一個星夜撤退了。準備多時的東台守軍在朱弦的部署安排下,由陳崇率領大軍乘勝追擊,當夜擊殺俘虜燕軍兩萬多人。而慕容俊機警卻率領八千人馬逃奔而去。再說馮太后得知慕容俊不等救援,連夜突圍,立刻率領一支人馬救援。沒想到,援軍剛出發不久,就遭到一支jīng兵攔截。這支jīng兵正是朱弦親自帶領的。魏國圖謀洛陽,要剷平豫州,他既然得知馮太后親臨就決不敢大意,早已準備迎戰多時。在臨陣前的兩天,朱弦就要求偵察騎兵,每隔一個時辰報告一次敵qíng,他使用的地圖紅黑兩色繪製,一目了然。他習慣於把各種條件及戰爭中可能出現的qíng況反覆斟酌,一些哪怕是十分微小的事qíng,也完全在他的多方思索考慮範圍內。因此,這次和魏國將領jiāo戰,他採用的是那支特別訓練的三千jīng兵,以出敵意料的迅速接近敵陣,迫使對方在倉促之中應戰,以雷霆萬鈞之力,加於對方組織重點之上,迅速瓦解魏軍的運轉樞紐。
馮太后這次隨身的將領是魏國著名戰將,和豫州軍隊一jiāo鋒,立刻發現qíng況不妙,趕緊撤回行館保護馮太后。馮太后非尋常女人,見勢不妙,當機立斷下令回撤。朱弦立即率兵追逐,而藍熙之率領的一千多塢堡聯軍也從側翼包抄過來。
魏軍人數雖多,這些騎兵也多是英勇善戰,以往和南朝的步兵jiāo手,也幾乎是勝多敗少。可是,這次,他們遇到的這支步兵,每十人一組,採用的是長兵器和短兵器配合,在接戰的時候,鋒線的四名士兵使用十三尺的長槍,它具有很qiáng的攻擊xing,前面的四名士兵,右邊兩名手持大型的長方五角形藤牌,左邊的士兵拿小型的原型藤牌,都以藤條編織,最後的兩名士兵則手持連枝帶葉的大毛竹,長一丈多。如此以來,遠近配合,衝鋒陷陣,所有士兵只可共同協作,決不能中途退卻。
魏軍哪裡見過這等戰法?應接不暇,紛紛被掃落馬下。馮太后在侍衛護衛下,心裡十分焦慮,忽然見戰陣中,一勁裝女子騎在一匹huáng色的高頭大馬上,揮舞了寶劍,親自指揮著側翼的拿著山藤毛杖的士兵衝鋒陷陣,自己也舉著劍衝殺,簡直是所向披靡。她暗暗好奇南朝水鄉居然有如此勇武的女子,而且公然出現在戰場上,略一遲疑,那女子已經沖了過來。藍熙之遠遠的看到一個身形雍容的中年婦人騎在馬上,健壯異常,神色從容,她心念一轉,忽然明白這個女人一定是馮太后,劍一揮,立刻向她沖了過去。饒是馮太后鎮定過人,見那勇武的瘦小女子向自己衝過來,也嚇了一大跳,好在距離還遠,她一打馬便在一眾侍衛護衛下逃跑了。藍熙之追之不及,回頭,混戰中,幾支箭連番she來,那個she箭之人的手法十分高明,藍熙之連續躲過了三支,第四五支卻再也躲不過,頭一低,忽然被誰人拉下馬來,卻正是朱弦和身撲在了自己身上,一支箭擦著他的頭頂而過,一支箭卻she中了他的肩頭。那人連she幾箭,見後面大軍追來,不敢再停留,立刻跑了。藍熙之翻身起來扶住朱弦,幫他把箭拔掉,撕了一幅衣襟替他裹好傷口,才心有餘悸道:“朱弦,你怎麼樣了?”朱弦捂住自己肩頭的傷口,似乎鬆了一口氣般笑了起來:“藍熙之,一點小傷,沒事的。你看,魏軍的主力已經被擊潰了……”藍熙之見他如此拼死保護自己,心裡一陣激動:“朱弦,謝謝你……”朱弦搖搖頭:“戰鬥快要結束了!你看……”藍熙之回頭一看,只見魏軍的主力已經被擊潰,正在四散逃竄。陳崇追了上來:“朱大人,前面十里遠遇到趙國趕來的援軍。”又一名將領道:“報告大人,前面發現慕容俊一行……”藍熙之立刻道:“朱弦,你對付趙國大軍,我去捉拿慕容俊。”“藍熙之,你要小心。”“好的。”朱弦受傷並不嚴重,立刻率軍迎戰前來援助的趙國大軍。趙國大軍見馮太后已逃,無心和士氣正旺的豫州軍混戰,立刻保存實力撤退了。石良玉的軍隊在趙國素以能征善戰出名,朱弦見他們護著馮太后離去,追趕不及,也不再追趕。這一場大捷後,魏國將領懾於朱弦威名,許久不敢再犯就是後話了。馮太后看到撤離脫離危險後才回過頭,方才異常láng狽地發現魏國隨身軍隊已所剩無幾,而趙國的援軍卻是司徒子都率領的。馮太后平靜下來,道:“司徒將軍,你們殿下呢?”“豫州有七八股塢堡聯軍的勢力不容小覷,殿下坐鎮營中安排,準備先拿下這股勢力,徹底剷除豫州軍的外援和羽翼,以後,也可以為貴國遷都洛陽剷除一些障礙。”馮太后喜道:“如此甚好,這次,還真是多謝殿下及時救援。”慕容俊一路逃竄,卻等不到魏國援軍,心裡益發焦慮。逃經墉丘時,已是第二日午後,冬日的午後昏昏沉沉的,慕容俊立在馬上,只見前面騰起一股巨大的塵土,不知多少人馬殺將過來,燕軍震驚,四散逃竄,踐踏死傷無數,慕容俊回過神來,正要喝令穩住大軍,才發現前方殺來的不過兩千人馬,這些人馬每人足下拖了巨大的樹枝,用快馬拖過,掃起巨大的煙塵,給人以千軍萬馬的感覺。
這支人馬正是藍熙之率領的各大塢堡聯軍,正是奉朱弦之命在此攔截慕容俊的逃路。
慕容俊正在惱恨上當,可是,他的部署已經潰不成軍,他剛大喝一聲,一騎大huáng馬已經飛馳過來,馬上的女子手中長索一揮將他套下馬來。慕容俊勇武有力,跌下馬後用勁一翻滾正要撲起來,藍熙之的“紫電”已經抵達他的脖子上,冷冷道:“慕容俊,你燕軍歷受南朝厚恩,不思回報也就算了,卻陽奉yīn違另結新主,你這種背信棄義的小人還有何面目立於天地之間?”慕容俊瞋目怒道:“你小小女子,有什麼資格責備我?”“別說女子,你的láng子野心背信棄義,即便三歲孩童也會不恥。好啊,你們不是都相信成王敗寇不相信什麼道義信義的麼?跟你這種人,不論信義就論武力好了,嘿嘿,慕容俊,如今你在我腳下,你還有什麼話可說?”慕容俊縱橫多年,自認一時雄傑,如今,被一個瘦小的女子踩在腳下大聲申斥,不由得又恨又慚,閉著眼睛道:“你殺了我好了。”與其他異族不同,慕容俊接受了南朝的封賞,朝廷每年會給與他們相當數量的錢糧布匹等,如今,慕容俊竟然野心勃勃勾結魏國等圖謀豫州。藍熙之心裡十分痛恨他,但是,如今南朝國勢衰微,如果倉促之間殺了他只怕立刻將燕軍推到了魏國那邊,更是不妥。考慮再三,準備先將他押解到豫州,和朱弦商量一下再說。她冷哼一聲,氣不過,伸手摑了他一耳光:“我殺你不過污了寶劍,來人,將這個賊子帶回去。”這一耳光火辣辣地摑在臉上,慕容俊整張臉都氣成了豬肝色,卻又無可奈何,幾名士卒上前,將他嚴嚴實實地縛了,推上一輛囚車往豫州府邸而去。
jī腿和口水
朱弦早已凱旋返回豫州府。聽得藍熙之竟然抓了慕容俊送來,大喜過望,立刻迎了出來。
慕容俊是南朝封的“燕王”,目前,已經開始露出蟄人的蜂目。朱弦和藍熙之商量了一下,立刻派重兵將他押送回南朝,聽候朝廷的發落。
浚城大捷,又繳獲大量糧糙,豫州軍民張燈結彩大肆慶祝。朱弦見藍熙之滿臉的笑容,心qíng也十分愉快,道:“藍熙之,今晚大慶,我一直等著你呢!”“朱弦,你傷口怎麼樣了?”朱弦肩上傷得不輕,卻輕描淡寫道:“不礙事。藍熙之,今晚有盛宴哦。”
“有好吃的麼?呵呵。”“當然了,無論你想吃什麼都有。”“好的,我就等著晚上的盛宴好了,呵呵,我許久沒有吃到什麼好東西了呢。”
朱弦見她興高采烈的樣子,烏黑的眼珠流動著明亮的光華,心裡忽然又漏跳了好幾下,凝視著她半晌才道:“藍熙之,距離晚飯時間還有兩個時辰,我陪你在豫州城裡看看吧。”
“好啊,我還沒在你的地盤好好看過呢。”兩人騎馬沿著城裡走了一圈,來到了城外。這是一片山坡,已經是初冬季節,花糙已經開始枯萎,樹木也有點泛huáng。只有一排楓樹上面的葉子還是金燦燦的紅。兩人在這片紅葉樹邊坐下,馬在旁邊自由地啃著枯huáng的糙,似乎提不起什麼興趣的樣子。
藍熙之看他一眼,這些日子以來,兩人再度同甘共苦,彼此心裡早已毫無芥蒂,尤其是暗箭she來時,朱弦不顧生死不假思索的為自己阻擋,藍熙之心裡更是感激。後來,一路上回想,才忽然發現這個早年傲慢自負的公子哥兒,幾乎從一開始就屢屢對自己伸出援手:從第一次自己被石家的殺手殺傷,他為自己那種可怕的“接骨”、到自己練功走火入魔他為自己運功治療、在錢鳳大營里他的捨命相救以及他千里迢迢借了盤纏流làng趙國不顧生死的尋找自己。除了嘴上譏諷幾句外,他幾乎從來不曾傷害過自己,而是多年如一日的照顧、守護!朱弦見她看著自己,臉上露出微微的笑意,下意識地伸手摘下幾片紅色的葉子,遞給她:“藍熙之,給你。”藍熙之見他居然摘兩片紅葉給自己,忍不住笑了起來:“謝謝你,朱弦。”
朱弦面上一紅,別開頭去:“這有什麼好謝的?”“朱弦,你雖然是因為蕭卷的託付才照顧我,可是,我也很感謝你。朱弦,這些年,我好像從來都沒有向你道謝過啊。”“藍熙之,沒有皇上託付,我也會照顧你的。”“哦?”藍熙之大感意外,笑了起來,“桃花眼,你有這麼好心?哈哈,你居然臉都紅了,怎麼啦?”朱弦的臉更紅了,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瞪,怒道:“因為你是個不折不扣的妖女,你忘了?你是千年老妖?我不得不照顧你啊,免得你做妖法害我……”“朱弦,你這是什麼話?哼。”朱弦看她怒氣沖沖又忍俊不禁的樣子,心裡那種陌生的甜蜜的感覺就越來越濃烈,忽然跳了起來,又折下一根長長的紅色的枝條,遞給她:“藍熙之,這個是不是很好看?”
“哼,你這桃花眼,知道什麼叫好看什麼叫不好看?”“小氣鬼,這麼睚眥必報的,藍熙之,你還生氣呀?”“怎麼不氣?我氣得今晚要吃飽喝足才肯回去,呵呵。”籌備了一天的夜宴終於開始了。朱弦向將士們敬完酒後,大家開始大吃大喝起來。朱弦趕緊回到客廳,只見藍熙之獨自坐在一桌菜前,幾乎是垂涎yù滴地看著各種各樣的美味,卻一直沒動,在等著自己回來一起分享。他看她垂涎yù滴等待的模樣,心裡湧起一股陌生的甜蜜,趕緊在她對面坐下,柔聲道:“藍熙之,快吃吧,你肯定餓壞了。”藍熙之早已拿起筷子,立刻吃了起來,邊吃邊模糊道:“唉,餓死我了,我都快等不及了,朱弦,你回來得這麼晚……”朱弦笑起來:“你吃慢點,別咽著了……”這些日子,每天都是緊張激烈的戰鬥,好不容易鬆懈下來,勞累了許久的二人不管不顧,先埋頭苦吃起來。朱弦喝了一口湯,抬起頭,看她正用力啃一個jī腿,似乎許久沒吃過什麼好東西的樣子,笑起來:“藍熙之,你慢點,你看你那個láng狽樣子。”“難道你的樣子很好看麼?我餓得很,哪裡顧得好看不好看?哼!”亂世之中,糧食、ròu食比珠玉還貴重,寧鎮塢堡雖然能讓大家勉qiáng吃飽飯,但是其他東西就不要奢想了。朱弦見她鼓著腮幫子狠命吃,狠命瞪,心裡很有幾分憐惜之意,qíng不自禁道:“藍熙之,以後沒有戰爭了,我常常煮很多好東西給你吃……”“這種亂世,不知要猴年馬月才沒有戰爭啊!”藍熙之瞪他一眼,見他水汪汪的大眼睛,因為這些日子的忙碌,已經有了許多血絲。朱弦是個周密而細緻的人,平日,要求士兵一絲不苟的訓練,哪怕傷筋斷骨也在所不惜;在臨戰前,他就要求自己絞盡腦汁,以期準確地判斷形勢。正是他的這種周密的判斷,這次,才會在三國聯軍的包圍下,鎮定指揮孤立的豫州軍打敗聯軍,並俘獲慕容俊。朱弦笑道:“藍熙之,說實話,以前,我一直覺得你不咋地,這次大捷真讓我刮目相看啊,浚城大捷,大功可都是你的,呵呵。”“朱弦,你什麼時候學會謙虛了?”“我一直是實事求是的,沒有謙虛也沒有驕傲。”“嘿,要不是你布置全局,收伏各大塢堡,怎麼會取得勝利?我自己可沒有能力收復那些塢堡讓他們完全聽命於我。”“呵呵,藍熙之,你智計百出,身為女子,已經不錯了。”“哦,朱弦,你這是什麼口吻?居高臨下啊?什麼叫做‘身為女子’?你暫時比我厲害,不過是經驗比我豐富而已,總有一天我會超過你的,你得意洋洋啥?”“唉,妖女,你吃飯就好好吃飯,說話就好好說話,gān嘛口水都噴在我的臉上啦?還有這些菜里……”“你說什麼?”藍熙之伸長脖子看看面前的飯菜,“哪裡有口水了?”朱弦看她慌慌張張的樣子,笑不可抑地幾乎噴出一口飯來。這下真的有口水了,藍熙之趕緊護住自己的jī腿,看了一下,又噁心地將jī腿放在桌上,想想又覺得làng費,拿起啃了一口才丟下,怒道:“朱弦,你真是噁心極了。我真不知道以前在江南時,你那些士族公子的做派究竟是怎麼裝出來的……”“那是你不了解我,其實,我從來沒有裝模作樣過,一直就是這個樣子,怎麼樣,覺得很意外吧?”朱弦的長睫毛一顫一顫的,笑得眼裡的血絲都消失了好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