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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過這片花海,是一段幾丈長的青石板路,連日的細雨,荷塘的石板路上長滿了青苔,十分滑溜。馬蹄迅疾,滑了好幾下,馬背上的人身子一歪,剛剛經過花海時飄落在身的花瓣落在青色的石板上,形成一種十分鮮明的對比。藍熙之遠遠就看見了馬和它的主人,她站起身,慢慢地順著平整的石板路走下坡來。

    來人勒馬:“藍熙之……”“朱弦,你來啦。”“嗯,我來看看。”朱弦環顧四周,這幾年,藏書樓經過返回的幾名老僕的灑掃,依舊維持得井井有條。而劉侍衛在藍熙之的一再拒絕最後是qiáng烈命令之下,總算沒有整天寸步不離的跟著她,不過也堅持留在了藏書樓,算是負責這裡的安全。在過去的日子裡,朱弦每隔三個月來一次藏書樓,有時帶來一些書,有時帶來一些小物件,有時什麼都不帶。他每次來的時間也很短,隨便說幾句話,或者站一會兒,就告辭了。幾年下來,這已經成了他的慣例,可是,這個慣例卻在上個月被打破——他這次幾乎快四個月才來的。

    朱弦的臉上也早已褪去了不少傲慢張狂的神色,唯有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和長長的睫毛,時常還是流露出天真無辜的神qíng。他看藍熙之氣色還好,點點頭:“藍熙之,很抱歉,我遲了這麼久才來。”  

    “朱弦,其實你根本不必來看我。”“這段時間不來看你,是實在有特殊qíng況,以後我還是會來的。”“朱弦,發生什麼事qíng了?”“也沒什麼事qíng,一些雜事而已。”他的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眼睛裡面的qíng緒,藍熙之雖然並無興趣知道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qíng,可是,看他的神qíng不同往日,終究還是有些好奇心,又道:“朱弦,到底發生什麼事qíng了?”

    朱弦搖搖頭,勒轉馬頭:“只是一些瑣碎事qíng罷了,藍熙之,跟你毫無關係,你又何必東問西問?!”然後,也不等藍熙之回答,跟往常一樣,驅馬離開了。藍熙之回到書房,隨便翻了一會兒書,可是心qíng卻莫明其妙的有點煩亂。

    她起身走下木樓,荷塘邊,又是一匹快馬得得的奔了回來,正是外出買東西的劉侍衛。

    劉侍衛看見她站在門口,趕緊下馬行禮。劉侍衛一直堅持著如對皇后一般向她行大禮。她已經說了許多次,他也沒有改變,所以,她也就隨他了。劉侍衛這幾年雖然在藏書樓侍奉藍熙之,可是,對於京城的事qíng卻一直掛心著,每次外出都要打探一番。對於外界事務,他很少主動提起,藍熙之也很少問他。不過,她想起離開不久的朱弦面有不安之色,而劉侍衛這趟回來,也面有不安之色。朱弦還加了掩飾,劉侍衛卻幾乎不加掩飾,滿面的惶恐。  

    “劉侍衛,出什麼事qíng了?”劉侍衛遲疑了一下,又跪了下去:“蘇俊起兵討伐李亮,快兵bī京城了……”

    原來,蕭卷死後,把朝政託付給丞相朱濤。起初,朱濤率領眾臣,兢兢業業維持著穩定的政局。可是,不久後,李太后的胞兄李亮入主朝政,被小皇帝封為大將軍,權傾朝野。李亮權利最大的阻礙便是當朝第一大族朱家,因此,自然明里暗裡視朱濤為眼中釘。李亮是太后的胞兄,又天天在太后面前說朱丞相專政,不得不防,太后自然相信他,逐漸疏遠了朱濤,又解除了朱弦宿衛禁軍統領的職務,隨便給他安了個閒賦。朱弦並不認領這個輕鬆的肥差,主動要求外調京城做了個司馬參軍。他的頂頭上司是朱濤的政敵,家人都勸他不要去自取其rǔ,朱弦卻不以為然,依舊赴任。朱弦清醒的知道現在天下大亂,朝廷根基薄弱,因此不肯陷入一家一姓的爭鬥中,希望能為朝廷的振興出力。他在任上兢兢業業,大有政績,很快贏得上司的好評,上司多次上奏朝廷彰顯他的識見和能力,令朱濤大感欣慰。

    兒子在政敵手下做得有聲有色,朱濤在朝里的日子卻越來越不好過。他不想因為互相傾軋讓政局更加混亂,面對李亮的咄咄bī人,便主動退讓,到後來幾乎形同虛設。朝野上下已經開始議論丞相昏聵,尸位素餐了。朱濤也知道這些議論,卻並不反駁,仍舊安居在家,而朝中,李亮大權在握,便開始大力剷除異己。蘇俊是兗州刺史,手握重兵,和李亮自來不合。李亮掌權後,便多次耍各種手段想除掉蘇俊。  

    宗室盧凌王和蘇俊過從甚秘,還有姻親關係。李亮早已對他懷恨在心,一時奈何不了蘇俊,就先拿盧凌王開刀。上個月,隨便找了一個謀逆的藉口將他殺了。盧凌王是宗室,經常上朝,因為滿頭的白髮,所以小皇帝常常叫他“白頭翁”。

    前些日子,小皇帝見他好幾天沒來上朝,就問舅舅:“白頭翁最近怎麼不上朝了?”

    李亮道:“他謀逆,臣把他處死了。”小皇帝當時就哭了起來:“舅舅說誰謀逆就殺誰,若是別人說舅舅謀逆,你又應該怎麼辦?”

    這兩年,李亮憑藉太后胞兄的身份將小皇帝玩弄於股掌之間,自以為幼主可欺,如今聽得這番話,不禁又驚又怕,當場拂袖而去。舅舅如此無禮,小皇帝也氣憤不已,退朝後,李太后探得qíng況,立刻責怪兒子不該當面頂撞舅舅,說什麼只有舅舅才是忠心耿耿,其他的都是外人云雲。小皇帝見母親一味維護舅舅,氣得流下淚來:“要是大哥在,舅舅怎敢如此欺負我們?”

    李太后見兒子哭泣,心裡也一陣難過,抱住兒子長嘆道:“唉,誰叫我們沒有別的依靠呢!”  

    蘇俊本就和李亮是一對死敵,得知盧凌王因為和自己過從甚秘被殺後,怒從心起,立刻起兵圍攻京城,要“清君側”,剷除李亮等人。如今,大軍已快抵達京城。………………………………………………………………………………劉侍衛向藍熙之稟報了自己知道的所有qíng況,藍熙之站在原地沒有作聲,許久才道:“唉,我也該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到底已經亂成什麼樣子了……”劉侍衛掛念幼主,早已心急,聽得藍熙之此話,眼前一亮:“藍姑娘,你要出去?”

    “嗯,我出去看看。”“小人陪您去。”“好吧。”兩騎快馬在京郊停下,四處是逃難的人群。一個老者見這兩個尋常打扮的人居然還往京城而去,趕緊道:“姑娘,快逃,快逃吧,蘇俊大軍進城了……唉……”藍熙之向老者道謝,老者見他們居然並不立刻掉頭,也顧不得多加勸說,聽得前面兒子催促自己,趕緊顫巍巍的跑了。同樣是“清君側”,當年朱敦並未縱兵肆nüè,入京後只是殺戮了一些反對自己的大臣。而蘇俊叛軍甫一入城便大肆搶掠,人人自危,京城已快亂成一鍋粥了…………劉侍衛見得這番景象,趕緊道:“藍姑娘,你還是回去吧,qíng況危險……”  

    藍熙之搖搖頭,想了想:“我們先去烏衣巷。”兩人策馬,往烏衣巷方向奔去,還未進城,忽見左邊斜斜衝出一小隊人馬,領頭的正是朱弦。

    朱弦在這裡遇到藍熙之,也顧不得意外,高聲道:“藍熙之,你快回去……”

    他見藍熙之不動,怒對劉侍衛道:“劉侍衛,你忘記自己的職責了?”劉侍衛也早已看出qíng況危急,趕緊道:“藍姑娘,回去吧……”藍熙之沉聲道:“朱弦,蘇俊已經bī入皇宮了?”“這些不是你該過問的,你快走……”藍熙之見他滿面怒容,忽然笑了起來:“桃花眼,都這個時候了,你想我會離開麼?走吧,別磨蹭了……”朱弦知她素來倔qiáng,一揮馬鞭,高喝一聲:“走吧。”藍熙之和劉侍衛立刻加入他的隊伍,往皇宮方向而去……諾大的皇宮完全沉浸在一副恐怖氣氛當中。蘇俊兵bī京城,往常氣焰囂張的李亮嚇得手足無措,調集了重重衛兵把守自己的豪宅,整天閉門不出,一心尋找逃脫的機會。在丞相朱濤的悄悄安排下,駐守在外的希鑒、陶侃、段秀、以及一名王氏子弟等四路將領率領十萬勤王之師向京城進發,圍剿蘇俊。蘇俊只有四萬軍,見十萬大軍討伐自己,那幾路將領可都是先帝時期討賊有功赫赫有名的戰將,不敢硬拼,立刻bī入皇宮,要“挾天子以令諸侯”。大將軍李亮趁此機會,哪裡管得了妹妹和外甥的死活,趕緊帶著自己的親信侍衛逃之夭夭。  

    在亂軍的衝擊下,皇宮裡一片嚎哭,太后妃嬪早已被隔離起來,蘇俊率著十幾名將領直接衝到小皇帝的寢宮抓人。小皇帝知道蘇俊叛亂,必將不保,見他率人公然衝進來,又驚又怕,顫聲道:“蘇俊,你要gān什麼?”蘇俊冷笑一聲:“如今jian臣當道,臣請陛下移駕別處,重振朝綱……”小皇帝無奈,只得隨著蘇俊走出寢宮,外面,停著一輛牛車等著他。“陛下……”只見朱濤衝破重圍,跌跌撞撞的跑來,攔在他身邊。小皇帝大喜,趕緊躲在他身後,拉著他的衣襟,怯生生道:“丞相……”

    蘇俊提著一柄大刀,兩步跨上,總算他早年和朱氏兄弟頗有幾分jiāoqíng,沒有一刀砍下去:“朱濤,你識趣的就快快躲開……”朱濤凜然道:“蘇俊,你辜負先帝厚恩,犯上作亂,威bī幼主,必遭天譴,我勸你趕緊收手……”“老匹夫,你羅唆什麼?”蘇俊一把掀開他,又要去拉小皇帝。小皇帝躲在朱濤背後,緊緊拉住朱濤的衣襟,朱濤被掀得趔趗倒地,小皇帝收勢不住,也跟著倒在他背後。朱濤趕緊爬起來,又護住小皇帝,後退好幾步,憤道:“你這賊子,竟敢如此rǔbī皇上……”

    外面大軍壓境,蘇俊旨在“挾天子以令諸侯”,並非是立刻取小皇帝的命,又見朱濤死命護著他,一揮手,狠狠道:“將這兩人都帶走,一起送往石頭城……”石頭城是京城的軍事重鎮和倉庫,蘇俊早已計劃好先占據此地,再圖反攻。幾個如láng似虎的士兵衝上來,拎起二人丟在牛車上,一眾叛軍倉惶出京往石頭城方向而去。…………………………………………………………………………………………

    藍熙之和朱弦等人剛衝到西門,只見城門打開,一名士兵慌忙跑出來,正是以前朱弦屬下的一名御林軍。他見了朱弦立刻道:“朱大人,蘇俊已經挾持皇上和丞相等人往石頭城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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