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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蠱
“良玉、藍熙之,你們這麼早?”司徒子都的聲音響起。他走路還有點踉蹌,摸摸頭,“唉,宿醉的滋味可不好受……”
“以後,你們別喝這麼多就是了。”“以前也常常喝的,但是,沒喝這麼多而已!昨天是真高興啊,藍熙之,我做夢都沒想到今生還能夠再見到你……”藍熙之想起他被自己嚇得從馬車上率下去刮破褲子的láng狽相,再看看他完全消失了懦弱表qíng的慡朗樣子,由衷地道:“子都,你的變化真是太大了!”“你覺得是好了還是壞了?”“當然是好了。”這二人說了好幾句,石良玉才悄然將大刀放在背後,平靜道:“熙之,該去吃早飯了。吃了早飯,我陪你出去走走……”司徒子都有些意外的樣子:“良玉,義陽王石衍約了你明天見面,我們得出發了,不然趕不到……”“晚上出發也來得及!”“石衍詭計多端,這次不知打的什麼主意,我想我們應該早點去,至少可以做一些準備……”
“也沒什麼,我們先去吃飯吧……”藍熙之聽出石良玉是故意把話岔開,她立刻道:“石良玉,你們要去忙什麼事qíng就去忙吧。”
“一點小事,只是要耽誤好幾天……我怕自己回來,你已經走了……”“呵呵,這樣啊”她轉動著眼珠,“那石衍是誰啊?會不會害你啊?我和你們一起去吧。”
“不行,熙之……”她淡淡道:“好吧,石良玉,你有要事你去忙吧,我也該告辭了。”石良玉急忙道:“熙之,你一起去吧,一起去就是了……”“呵呵,好的。”因為有藍熙之一起,石良玉立刻決定提前上路。除了三人外,隨同的只有十七名jīng兵。
藍熙之去屋裡換裝,石良玉叫過司徒子都,低聲道:“如果有什麼意外發生,你就帶領兄弟們先護送藍熙之離開,記住,一定要保證她的安全。”“她武功高qiáng,良玉,你才是最危險的啊……”“石衍的詭計我也不是第一次領教。子都,藍熙之武功雖然不錯,但是身體不好,決不能讓她涉險受傷,記住,一定要保證她的安全……”“好。你放心吧。”這時,藍熙之已經換了自己那套男裝,上馬攬了韁繩準備出發。她的人那麼嬌小,那匹huáng色的駿馬如此高大,雖然她坐在馬上的身姿颯慡利落,可不知怎地,石良玉忽然有點擔心她會不會從馬上摔下來。藍熙之也目不轉睛地瞧著石良玉那匹並不高大的戰馬,除了馬的眼神看起來特別神駿外,她也看不出有什麼異常,就道:“你這馬如何?”石良玉的這匹馬叫做‘颯露紫’,來自良馬產地河曲。整個河曲也只得兩匹這種馬,其中一匹老馬已經死了,只剩下這一匹,是真正的日行千里。石良玉見她問,立刻道:“熙之,我這馬叫‘颯露紫’,日行千里,你喜歡不?我送給你吧……”藍熙之的坐騎是蕭卷生前的愛馬,她視若珍寶,立刻拒絕:“不要不要!我這馬也是很好很好的,呵呵……石良玉,你自己留著……”“好吧。你以後若是喜歡,我隨時都可以送給你。”石衍的封地在武鄉郡,眾人趕到時,已是傍晚。石衍是皇帝石遵的三哥的兒子,他父親早逝,曾得石遵撫養過一段時間,在諸多子侄中很受石遵寵愛。石遵自己無子,原本也只是先帝的侄子,他趁先帝喪事期間,突然發動兵變,在石良玉等大將的幫助下得以登上帝位。登基後,將石良玉封為“興武侯”、征虜將軍,領地邯鄲。
石遵登基後,一直沒有確定太子人選,不少人猜測他會確定石衍為太子,但是,更多朝臣卻認為他會立石良玉為太子,因為曾經參與石遵兵變登基的功臣都知道,石遵曾親口許下諾言,繼位後,會將太子之位傳給石良玉。藍熙之自然不知道這中間的許多糾葛,但是,司徒子都和石良玉卻心裡明鏡似的,這次,石衍擺明了是設下鴻門宴,兩人一進城門,不由得暗暗捏了一把冷汗。一進城門,藍熙之就覺察出一種十分恐怖的氣氛。再走幾步,只見前面一隊士兵驅趕著幾百名搶掠來的百姓,在大興土木,建造大廈。那些人稍微行動慢一點,監護的士兵一皮鞭就抽了過去……這些人全是被擄掠來的漢人和極少數的其他部族人民,一路北上,藍熙之已經看到許多這樣的場景了。北方被先後湧入的少數民族政權輪番統治,每一次的殺戮後,中原衣冠的元氣就消減一分,不知多少百姓死於非命。石良玉低聲道:“現在唯有偏安江南的小朝廷苟延殘喘保存著中原文化,可是,北方諸國的政治經濟實力遠遠超過南方,要是蕭卷在還會有一些作為,如今蕭卷已死,朝局不穩,小朝廷只怕是快日落西山了……”藍熙之也如是想,她記掛著小皇帝,但是想起朱濤父子忠心耿耿,只要朱濤還在,這局面就還能穩定一時。“哈哈哈,石良玉,你來啦……”一陣大笑打斷了藍熙之的思緒,她抬起頭,只見對面立著一行人,為首之人亂發粗須,臉上有一塊銅錢大小的黑痣,粗壯的身子如一尊黑塔。他傲慢不已地打量著石良玉以及隨侍的十多騎人馬,小眼睛裡jīng光一閃。
石良玉淡淡道:“義陽王,你找我有什麼事qíng就明說吧。”“哈哈,這次搶回來幾十名美女,本王一人享用不完,想找你來一起分享。”
“好,那就先謝義陽王了。”王府大廳,義陽王在上首座位,石良玉在客座端坐,司徒子都和藍熙之分立在他旁邊。
幾盤烤ròu輪番上來,屋子裡,一班女伎男伶演奏著一種羯族的樂曲。酒過三巡,幾名穿著鮮艷薄紗,頭上cha著五彩羽毛的歌女扭動著腰肢款款進來,邊歌邊舞。舞著舞著,兩名歌女已到了石良玉身邊,端起酒杯,媚笑如絲:“侯爺,您喝吧……”石良玉笑著接過酒杯一飲而盡,藍熙之目不轉睛地看著那二人頭上的羽毛不時簌簌抖動,色彩妖艷得十分詭異,眼看,這羽毛就要掃到石良玉的臉上了。她心裡一震,暗地裡一運勁,裝著不經意的樣子,身子一個趔趗,腳飛快一勾,石良玉身子穩不住,一下撲倒在地。其中的一名舞女前傾的身子被波及得轉動了一下,混亂中,藍熙之暗地裡在她背後一推,她一下向主位方向倒去,尚未倒地,頭上的羽毛墜落在地,一股青色的毛蟲一樣的煙塵飛出,差點濺到石衍的臉上。石衍發出一陣可怖的叫聲,肥胖的身軀翻滾在地,抽出腰刀,一刀就像那個舞女砍去,舞女的血濺出,那股毛毛蟲一般的青塵立刻散去……石良玉心有餘悸地坐起來,回頭看看已經站在自己身邊的藍熙之,看向石衍:“哈哈,我這名侍衛沒見過美人,花痴得都站不穩了,白白害美人喪命……”石衍的臉色十分難看:“一個賤婢,死不足惜……”“義陽王,我醉了,我告辭了……”兩人明明都是清醒的,可是現在再也沒有比這句更恰當的話了,石衍的臉色更是難看:“送客……”襄城的城門一開,眾人立刻奔進了夜色里。石良玉低喝一聲:“快,加快趕路……”一行二十人快馬加鞭,三個時辰毫不停息,遠出襄城地界時,天空已經露出第一絲魚肚白了。
藍熙之勒了馬,石良玉也放慢了速度,還有些心有餘悸:“熙之,那是啥?”
“我以前在滇黔邊境知道一種神秘的巫蠱,能夠潛入人的身體裡面,不知不覺置人於死地。它並不當即發作,施蠱的人可以自由控制受害人死亡的時間!”石家的兄弟子侄因為石良玉這個外人受到祖父的重視從而青雲直上,現在更隱隱有登上太子寶座的架勢,所以,無不對他懷恨在心,不時設局想除掉他。幸得石良玉警惕、機變,才一次次逃過了厄運。這次武鄉之行,他也早知有危險,也想了種種措施防備石衍的暗算,卻萬萬不會想到是如此平靜之下防不勝防的兇險。“熙之,今天你若不在,我一定沒命了!”“呵呵,我也是根據那種特殊的羽毛的顏色辨認出來的,只是不知道那種無形的青蟲煙霧毒效如何,若是qiáng烈的話,只怕夠石衍受的。很多蠱毒根本無解,即使能解也需要下蠱人自己的鮮血,估計,那個舞女下的蠱就是這種,石衍怕煙霧損及自己,才殺了她……”她停下來,看了石良玉幾眼,想起“非我族類,必有異心”這話,而石衍之流顯然也是以此標準來衡量石良玉的。石勒雄才大略,胸襟寬廣,自然能夠廣納人才,可是他的繼任者們卻都是荒yín殘bào之輩,無論石良玉曾經對趙國立下了多少功勞,他終究是個異族人。只怕他現在的地位越高,今後的結局就會越是悲慘。“石良玉,你的處境很危險,以後,一定要小心啊……”石良玉看著她憂心忡忡的樣子,心裡百感jiāo集,好一會兒才道:“熙之,你放心,我今後一定會更加小心!”有些事qíng,光靠小心也是避免不了的!但是,這亂世紛紜,也沒其他什麼路好走,藍熙之無法再說什麼,和眾人一起快馬加鞭往邯鄲而去。司徒子都去處理一些事qíng,藍熙之隨石良玉眾人回到府邸。剛坐下,一名信兵跑步上來:“將軍,北魏使者在行館等候多時,請將軍立刻前去……”石良玉臉色一變,很快又若無其事地道:“知道了,你下去吧。”“是。”他看著藍熙之,似乎在想該如何開口,藍熙之先道:“石良玉,你去處理事qíng吧。”
石良玉鬆了口氣:“熙之,現在燕國和北魏是我們最大的威脅,尤其是北魏,這次他們朝中派了使者來談判,我要立刻到他們的行館……”“哦,此行會不會有危險?”石良玉看著她關切的眼神,心裡忽然一陣激動,好一會兒才低聲道:“這些年,再多的危險我都熬過來了,現在,知道你在等著我,無論有什麼危險,我也會很快趕回來的……熙之,你答應我要留下來給我指導功夫的,你等我回來好不好?”“好吧。你回來我就指導你功夫。呵呵。”“熙之,我離開後,這裡的一切事務你都可以全權處理。”“呵呵,那我豈不是反客為主了啊。”石良玉笑著轉身出去了,走到門口,又回過頭來看她一眼:“熙之,我給你準備了一些書和畫卷,無聊的時候,你就看看吧,你一定會喜歡的……”“好的,呵呵。”
馮太后
石良玉一走,諾大的宅院雖然傭僕成群,卻顯得異常的沉靜。藍熙之走在這宅院的大廳、花園、林蔭道上,所遇見之人,無不對她恭敬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