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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香叮囑他,“大伯,你先別說話,站在一邊看著,我問你的時候,你再吱聲,我不問你,一個字都不要多提。”
說完,轉身看向huáng三,目光凌厲,頗有幾分威嚴正義,huáng三不由自主的縮了下脖子。
木香壓下怒火,冷哼道:“你說這位大伯的驢車撞到你了,是吧?”
“是又怎滴,這事大夥都看見了,他想賴也賴不了,那個……”huáng三高著嗓門吆喝,順便還把腿晾出來給大家看看。他穿的褲子被劃了個大dòng,隱隱約約的,好像真能瞧見裡頭有血跡。
木香馬上接話,“如果真有這回事,誰也賴不了,可是……”她話鋒一轉,“可是我們大傢伙都知道,驢子不像馬,跑的快,既然它跑的慢,而又被它撞著了,而撞斷了腿,那只有兩種可能,一是驢子發瘋了,再者,那就是故意讓它撞的!”
雖然huáng三不太明白,木香這丫頭為啥要這樣說,但一聽她竟然懷疑自己故意讓驢子撞,他急了:“好……好端端的,我咋會故意讓它撞,肯定是這驢子發瘋了,畜生瘋起來,那可是不得了的事,這人連自家的驢子都看不好,瘋驢子還往鎮上帶,這撞了人,那也是他的責任!”
“你……”那趕車人正想爭辯,他的驢子沒瘋。他家這頭小驢子,脾氣可溫順了。
木香及時攔住他,不讓他說下去,同時她似乎恍然大悟一樣,“哦,原來這頭驢瘋了,可是,我只聽說驢子瘋了,會尥蹶子,小女子年幼,只知道尥蹶子,尥的是後蹄,會尥前蹄嗎?”這問題是朝周圍群眾問的。
話音一落,有幾個年長的老漢站出來,道:“當然尥的是後蹄,我老漢活了六十多年,還沒見過尥前蹄的,那尥前蹄的,是馬,可不是驢子哦!”
另一頭髮花白的老人也道:“進了鎮子,驢子都是主人牽著走的,既然是牽著,咋會撞著人呢?”
有了帶頭人說公道話,其他人也紛紛跟著附和。其實這事本來也就挺蹊蹺的,驢子走那麼慢,要說驢子撞著人,堪稱天下奇聞了。
huáng三臉色難看了,看向木香的眼神,凌厲萬分的。可都到這份上了,他還是不肯罷休,索xing捲起自己的褲腿,給眾人看,“我沒說瞎話,你們看我這腿,都成這樣了,不是驢子撞的,難不成還我自己弄的嗎?小丫頭,你嘴皮子厲害,我說不過你,可證據在這兒擺著呢,你還能抵賴?”他伸出來的腿,還真是血紅一片,好像還爛了。
木香再不給他機會反駁,看到路邊有家店鋪門口,擱了盆洗腳水。她跑過去端回來,就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之跡,照著那人的腿就潑了下去。
她這一動作太生猛了,連唐墨跟赫連晟也小小的驚愕了下。
唐墨悠聲道:“這丫頭很有意思吧?”
赫連晟不置可否,視線落在那道清瘦的身影上。剛剛她去端水盆時,他看清那張臉,算不上有多美,還長了一臉的痘痘。這種長相,連他府里的婢女都比她美上十倍,但是……說不清,道不明的,她身上有股子叫人無法忽視的味道。
樓下,huáng三被木香潑的愣了片刻,隨即反應過來,大吼一聲,“臭丫頭,你gān啥拿髒水潑我,你活的不耐煩啦?”
木香擱下木盆,嘲諷的眼神看向他的腿,佯裝十分驚訝,“喲,你腿上的傷,咋還會掉色?”
一言即出,huáng三後悔的差點沒咬斷自己的舌頭。因為他腿上原本觸目驚心的傷,這會已經脫落。
眾人恍然大悟,搞了半天,這傷是假的,弄的假血沾上去的,做的還挺bī真。
木香冷笑,“給你個提議,下回再想訛人,gān脆把自己的腿弄斷,再劃上幾刀,這樣就省事多了,誰也查不出來破綻來,你還能訛到一大筆錢,不過記得下回找個有錢的馬車攔,像他這樣的趕車人,你就是把他賣了,也弄不到啥錢的。”
這個碰瓷人,手段還是不夠殘忍高明。謊言一戳就破,太嫩了點。
huáng三憋屈壞了,他就沒想過找個有錢人訛嗎?可那些有身份有背景的,出門都帶著家丁,一個弄不好,錢沒弄到,說不定還得被人打一頓。再說了,這人的腿能隨便弄斷嗎?沒錢醫治,還不得把他疼死,這樣的買賣,他才不gān。
趕車人見到真相大白,抹著眼淚,對木香謝了又謝。
huáng三氣的小鬍子直抖,好事被人擋了,他能不生氣嗎?眼見圍觀的人快散了,他對著其中幾個人使了眼色。
唐墨站在樓上看的明白,暗叫不好,喚來外面候著的人,讓他們去通知衙役。同時,一隻手縮進袖子裡,以備不時之需。
而赫連晟還是那副無動於衷的樣子,冷眼旁觀,一切與他無關的人和事,都無法擾亂他的心境。
木香眼尖的注意四周有人靠近,她有些暗惱,倒不是怕他們,只是她還帶著木朗,她不想木朗受傷,所以拉著弟弟,便想擠進人群里,來往的人多,只要混進人群,他們也很難找到。
突然,一道寒光從她眼角閃過。
huáng三不知何時摸出袖裡的刀,握在手掌間,悄悄靠近木香,想著趁人多之跡,給這丫頭一點顏色看看,反正人多,到時自己神不知鬼不覺的握刀離開,根本沒人會注意到。
同時,站在二樓的兩人,也注意到那抹寒光。
唐墨眼神凜冽,“快去抓住那人!”這話他是對著空氣說的,語音落地,一陣風從樓上飄過,誰都沒注意到樓下街道上,何時多了幾個人。
赫連晟還是沒說話,只是在看高唐墨的眼神中,多了些深意。
眼見huáng三就要靠近,木香原本是背對著他,眸光一收,迅速將木朗護在懷裡,再轉身,準確無誤的踢向huáng三的手腕。
“哐當!”
刀落地!
一切真的只發生在呼吸之間,除了樓上的二人,根本無人看清那刀是怎樣掉的,甚至連木香踢腿的動作都沒看清。huáng三傻傻的瞪著自己的手,反應過來之後,轉身就要逃跑,卻在下一秒,摔趴在地上。
“你!臭丫頭,你找死!”huáng三翻過身坐在地上,正要開口罵她。他敢肯定,就是這丫頭絆他的。
這種人渣,木香不會放他走,免得回頭又來找自己的茬。她腳一伸,掉在地上的刀,再一次準確無誤的釘入他腿間,扎入褲檔,真的只差一點,就要斷了他的命根子。
樓上某某人,不約而同的收攏雙腿,面色都有那麼一點尷尬。
這一手,將huáng三嚇的,足足傻呆了好一會,直到衙役衝過來,將他拷上帶走。
趕車人鬆了口氣,正想謝謝木香的,可四下一看,哪還有她的人影。
今天的事非惹的夠大了,木香拉著木朗,沒入人群中,她還在想,回頭要不要換個裝束,免得被人尋仇。在經過福壽樓時,她有意往二樓窗戶的方向看了過去,視線在唐墨跟赫連晟臉上掃了一遍,僅僅只一眼,便迅速收回視線,神色平靜無波,拉著木朗快步走開了。
從一開始,她就知道二樓的位置,有人在看著,視線比一般人的凌厲,帶著審視與冰冷的銳利。但她沒想到,其中一人竟是唐墨,至於另一個,長的倒是不錯,就是面色太冷,這樣的人很難相處,他們通常拒人於千里之外。
在她看過來時,唐墨跟赫連晟的視線也看向她。
唐墨玩味一笑,“記得她頭一次看見我,就是這個眼神,當時我還在想,是不是我最近變醜了,咋一個村姑都不屑一顧呢?現在看來,這丫頭是真的對美色不感興趣!”想他赫連晟那可是南晉數一數二的美男子,為啥這丫頭只看了一眼,還是很平常的一眼呢?
赫連晟飲完杯中的酒,道:“她不簡單,絕不是一個普通的村姑!”他轉身落座。
“你錯了,大錯特錯,”對於他的推斷,唐墨打死也不相信,“她就是個地地道道的村姑,家裡窮的只剩個破茅屋,我去過兩趟,她就是個村姑,不過,卻是個很意思的村姑!”
赫連晟冷笑,“你不知道有些人,很善於隱藏嗎?”
這回唐墨不再狡辯了,的確有那麼一些人。甚至好幾代,都潛伏在敵國境內,他們已經完全融入本地人的生活,只等需要用到時,他們才會現身。
門外有人敲門,是劉管事,“少爺,王大廚家裡突然有事,是他夫人要生了,他想請假回去,您看……”
唐墨皺眉,拍了拍摺扇,忽然有了主意,“讓他去吧,掌勺的事另外找人,我看見木香了,她應該還沒出城,讓她過來當回主廚。”
“這,萬一她不肯咋辦?”劉管事想到那丫頭一個菜單都能賣五十兩,讓她燒一桌酒宴,那得要多少錢哪!
唐墨笑了,“你就說,允許她獨自cao作,只要她做一桌好菜,就給她五十兩!”
劉管事心裡暗驚,但沒表現在面上,點頭應下,“那小的這就去找!”他退了出去,讓店裡的夥計順著出城的路去尋找木香。五十兩,他家少爺身上一件衣服都不止五十兩,可對於只做一桌菜的臨時廚子,五十兩那可是一大筆錢。
赫連晟不太贊同他的做法,他是行軍打仗之人,對於飲食好壞,並不在意,但是那丫頭底細不明,讓她來做菜……
“你想試探她?”剛剛木香的眼神,赫連晟看在眼裡,說不出什麼滋味。
唐墨沒否認,也沒點頭,“她是個很有意思的丫頭,待會你看了就知道,至於是不是jian細什麼的,你自己判斷吧!不過我得提醒你,別把她惹火了,不然,她那張小嘴,可厲害著呢!”
赫連晟看著這個平日裡只對生意感興趣的朋友,頭一次面帶笑容的提成一個村野小丫頭,不免對木香更加警惕了。
木香看著天色不早了,便想著趕到鎮子口,買了東西便回家去。走了一會,發現身後跟著的木朗一聲不吭,木香放慢了步子,輕聲對他道:“是不是覺得大姐不該打人,被嚇到了嗎?”當時她也是被怒火沖昏了頭,忘了隱藏自己的身手,木朗低下頭,不說話。
木香嘆了口氣,將他拉近了些,耐心給他解釋,“剛才大姐教訓的是壞人,你看他把那趕車的大伯欺負成什麼樣了,對於壞人,咱絕不能手軟,該揍的還得揍!”
木朗抬起頭看她,“可是,剛才那人不是腿撞斷了嗎?為啥他是壞人呢?”
木香抓了抓頭髮,還真不好給他解釋。木朗還太單純,哪裡知道人xing的險惡,更不懂,哭的人不一定是受害者,人哪,都是天生的戲子,都不用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