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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燕跟孟氏也來了,季郎中救了她哥哥的一條腿,這份恩qíng沒法還。
兩人一進屋子,孟氏就開始抹眼淚,“唉,小桃這孩子命可真苦。”
眾人都明白她話里的意思,小桃是孤兒,好不容易有個師傅疼她,現在師傅也要走了,以後又成了孤兒。
孟燕眼眶也紅紅的,特別是在看到宏毅低頭不說話的樣子,她咋能不難過。
可是眼珠子一轉,卻沒看見小桃。
“咦,小桃去哪了?出去了嗎?”孟燕擔心小桃也是真的,在她
真的,在她眼裡,小桃就跟著個鄰家小弟弟一樣,這些天相處下來,她對小桃的喜愛更多了。這會看見小桃不在,還以為她躲到哪裡哭鼻子去了,她當然得問一問。
宏毅也抬頭掃了眼屋子,表qíng黯然,“我去找找!”
他轉身便要去掀帘子,可就在這時,帘子從外面被人掀開了。
一張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臉,出現在眼前。
當小桃再度出現時,宏毅只顧盯著她的臉,一時之間,沒有想的太多。
倒是後面站著的孟氏,孟燕,以及孟楊樹,大胖,猴子,看的真真切切。
大胖使勁揉了揉眼睛,一度以為自己眼花了。
猴子張大了嘴巴,半天沒合上,連口水流出來,都渾然不覺。
孟氏跟孟燕也是目不轉睛,跟大胖一樣,她們都以為自己看錯了。
孟楊樹坐在椅子上,當看見小桃站在那兒的時候,只覺得一顆心快從胸膛里蹦出來,他腦子裡出乎意料的想到自己發高燒的那晚,好像沒穿褲子,聽宏毅說,小桃給她換過好幾次藥。
一想到這個,孟楊樹如坐針氈,也不知該如何再面對人家,只能低著頭,死死的攥著拳頭。
宏毅也是看著小桃的,當他眨著眼睛,後知後覺的發現小桃身上的變化時,像被人當頭給了一悶棍,敲的他腦子暈乎乎,耳朵嗡嗡作響。
錢村長忽然感覺到屋子裡的氣氛不對,回頭看去,就見小桃穿著一身女裝,竟扮成了女兒家,他第一個反應是,這季小桃又不知犯什麼抽呢,他沉下臉,略帶斥責的說道:“小桃啊,好端端的,你打扮成這樣做什麼?還不趕緊換過來。”
就在眾人都愣住的時候,季郎中忽然醒了,睜著渾濁的眼睛,看著小桃站著的方向,緩緩的朝她伸手,“孩子,過來。”
小桃自打進來之後,就一直面無表qíng,小臉嚴肅極了。
她不在意別人怎麼想,也不在意別人怎麼看,她只是想在師傅臨終的時候,用女兒的身份,送他老人家,僅此而已。
聽見師傅叫她,她快步走過去,跪在師傅面前,話還沒說,眼淚就下來了,“師傅……”
她這個世上,只有師傅一個親人。
別看她將無所謂的話,時常掛在嘴上,可真到了生死臨別的時候,還是一樣難過的要命。
師傅走了,再沒有親人會疼她了,再沒有親人會惦記她,想著她,關心她,護著她。
聽見小桃這句師傅,季郎中渾濁的眼睛,忽然清明了,他掙扎著要坐起來。
孟父跟錢村長趕忙給他拿了個枕頭墊著,好讓人坐的舒服點。
劇烈的動作,讓季良平又開始咳了起來,這一回咳的更狠了,簡直像是要將肺咳出來似的。
“師傅!”小桃從地上站起來,著急的替他順著背,“師傅,你不要說話,有什麼話,等你好了再跟我說就是了,不必急於這一時。”
季良平困難的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師傅……師傅怕是等不及了,師傅不怕死,死也沒什麼,gān咱們……這一行的,見過的死還少嗎……”艱難的說了一段話,他又喘了好一會,才能繼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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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師傅病逝(一)
“小桃,要是師傅走了,你不要哭,人活一世,人死輪迴,沒什麼大不了,師傅這輩子行醫救人,自認無愧於心,死後肯定是到天上享福去了,所以你不用哭,你應該替師傅高興才是。”
季良平居然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在錢村長他們看來,這是迴光返照,可一點都不是什麼好兆頭。
不等小桃阻止,季良平又說上了,“師傅現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師傅走了,你孤苦無依,可怎麼辦才好。”
“師傅,我有手有腳,還有醫術,到哪都餓不死,您不用擔心我,不管在哪裡,不管遇到什麼樣的困難,我都能把自己照顧好,”小桃哽咽著說道。
錢村長眼睛蒙上了一層水霧,“您老就放心吧,小桃既然在咱們村子住下了,就是我們四平村的人,她是個女娃,不能再過四處流làng的日子,我們會看顧好她,等過幾年給她相個婆家,讓她在這裡落地生根。”
錢村長的一席話,語氣不重,卻是板上釘釘的承諾,這無疑給季良平吃了一顆定心丸。
孟父也道:“是啊,您老是好人,小桃也是個好孩子,有我們四平村的人守著她,等她嫁人了,我們都是她的娘家人。”
宏毅在聽到嫁人這兩個字時,就像被人潑了一盆冷水,從頭濕到腳,澆了個透心涼。
他看著小桃跪著的背影,現在的她,換了一身簡單的衣裙,不是花哨的樣式,也沒有鮮艷的顏色,可是在他眼裡,卻是璀璨奪目,美的勝收。
原來她是女的……
原來,她竟然是女子……
原來他幻想的,都成了現實……
可是他怎麼覺得又不真實了呢,該不會是他的幻覺吧?
猴子將宏毅的臉上的神qíng看的真真切切,他呸了一口,跑上去拽了宏毅的衣袖,小聲又急切的對他道:“你還傻站著gān嘛,小桃是女娃,你聽見沒有!”
見宏毅還是不動,他狠狠的擰了把宏毅的手臂。
“嘶……”宏毅手臂吃痛,下意識的轉頭看他。
猴子暗罵他遲鈍,都這個時候了,還發個屁呆!
說時遲,那時快,猴子qíng急之下,對著宏毅的腿便踢了過去。
要是換作平時,這一腳,根本踢不中宏毅,可是誰讓宏毅這會靈魂出鞘,魂不附體呢!
他身子一個踉蹌,人便朝著小桃的方向撲了過去。
好在猴子腳勁不大,他只是晃了晃身子,便穩住了身形。
低頭看著跪著的小小人影,宏毅心痛不已,他咬緊牙根,忽然身子一矮,跪在了季郎中面前,攏著劍眉,神色認真嚴肅的看著季良平,“師傅,請把小桃jiāo給我,不管以後的日子是窮是富,我都會用xing命去照顧她,不讓她吃苦,不讓她受委屈,我宏毅在此立誓,若有背此言,定然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宏毅這樣的人,不是那種隨便對人許諾,隨口掛在嘴邊的人。
他重諾,正因如此,他立下的誓言,才更可信。如石上刀刻,歷經萬年也不會磨滅。
季良平一雙眼睛,猛的睜大,呼吸急促,身了微微欠著,像是要坐起來,可是又坐不起來,只能那樣勉qiáng的撐著,“你……你說的可是真話?”
“不需要,”小桃搶在宏毅回答之前,拒絕了他。
她,季小桃,又不是什麼手無縛jī之力的弱女子,不靠男人,也能活的很好。即便是在這種時候,她也不需要別人的憐憫。
宏毅跪著的身形一僵,他看著小桃的背影,眼裡慢慢浮現一絲作傷痛。
站在遠處的孟燕,心裡的痛,不比他少。
她不知道,宏毅這麼做,是因為喜歡小桃,還是為了讓季郎中寬心,讓他能放心的離開。
“臭丫頭,你閉嘴,”季郎中眸中儘是怒氣,狠狠的呵斥道,“宏毅是個好男人,你跟了他,師傅在九泉之下,才能安心,否則你要讓師傅死不瞑目嗎?”
今天,他之所以非要小桃換上女裝不可,還不是為了她能有個歸宿,宏毅這孩子,他信得過,家裡也沒有旁人了,對小桃來說,宏毅是最好的選擇。
大概是因為氣的,季郎中又喘不上氣,剛剛還有些泛紅的臉色,突然間變的煞白,眼珠子也直往上翻。
“師傅!師傅!師傅!”小桃一看他這個樣子,心都跟著沉到谷底,她跪著上前,抱住季良平,一遍一遍的喊著他。
宏毅從沒見過小桃這個樣子,看她哭的聲嘶力竭,他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痛的不能呼吸,他微微欠身,伸手攬住小桃的肩膀,用袖子抹去她臉上的眼淚,輕聲安慰道:“別哭了,別讓師傅再為你擔心。”
季良平無力的睜著眼睛,一字一句的說著,“孩子,別再去流làng了,留在這裡,每年清明過年的時候,給師傅在燒點紙錢,讓師傅知道你過的好不好,師傅才能安息。”
小桃閉上眼睛,鬆開抱著他的手,重重的地上磕了個頭,“師傅……徒兒聽你的,留在這裡,哪也不去。”
“季大夫!”
她話音剛落,就聽見錢村長驚叫一聲。
小桃猛的抬頭,就看見師傅的眼睛已經合上,神態安詳,垂在chuáng沿的手,沒有一絲的力氣。
“師傅!”
小桃悽厲的喚了他一聲,哭的昏天黑地。
季良平的喪事辦的很簡單,但該有的風俗,一樣都沒
該有的風俗,一樣都沒少。
四平村的人湊錢,置力了一副棺材,從鎮上運到了村里。
下葬的儀式在錢村長的主持下,也算是圓滿。
自打季良平閉眼之後,小桃收了眼淚,便再沒有哭過,只有呆呆的跪在靈堂前,對著前來祭拜的人,磕頭還禮。
宏毅一直陪著她,跪在她身邊。
除了必要的張羅,宏毅再沒離開過她一步。
失去親人的痛,他比誰都清楚,所以小桃心裡的難過,他感同身受。
猴子跟大胖,還有村裡的幾個年青人,在孟父的帶領下,挖好了墳,在守靈第三天的清晨,將季良平葬了,豎了墓碑。
碑文上刻的是,慈父季良平之墓。
在她心裡,季良平就是她親爹,這樣的刻文,也算是她能為師傅做的,最後一點事。
人活著,娶妻生子,養兒防老,到了臨終那一刻,唯一想的,不就是能有人給他送終嗎?
別等到閉眼之後,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
曾經的季良平,擔心的正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