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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錯了,越是不好對付的人,越是死的快,”從大堂偏門處,走出來一個華服男子,面色依舊蒼白,身形依舊枯槁,腳步依舊虛浮,但那雙眼睛,卻是充滿著智謀與自信。
除了唐焱,恐怕整個南晉也找不出像他一樣,集各種矛盾於一身的人了。
明明是病入膏肓,無時無刻不掙扎在死亡線上,卻偏偏死不了,在消沉幾天之後,又能看見他四處游dàng。
荀達見他出現,揮走遣散了身邊的人,等到大堂里只剩他們二人時,荀達親自端了椅子,“殿下坐著說話吧,您不該這個時候出現的,好在這裡都是我的人,否則泄露了出去,對殿下不利。”
唐焱淡笑著坐了下去,“有什麼可避的,誰不知道誰,唐墨會不知道你是誰的人嗎?他那個人,心思可深著呢!”
荀達恭恭敬敬的站在他身邊,“這些年,連臣都錯看了他,皇上的心思也真叫人佩服,難怪當年……”
“當年的事,換了誰都會那麼做,前人的事,咱們也無權置評,五皇子這些年很少回京,你們不了解他,也屬正常,蔣榮在水牢,叫人好好招呼他,只要別叫他死了,也別給他用刑,怎麼著都成,”唐焱的語氣平靜極了,仿佛在說著無關緊要的話。
“是,這個臣知曉,已經關到地獄水牢里去了,死不了,但是會瘋。”
唐焱微微點了頭,“很好,讓他們去掐吧,咱們坐觀其變就行了。”
“啪啪!”
一陣清脆的掌聲,從大堂外面傳來。
唐焱聞聲抬頭,只見一道紫羅蘭的身影,從陽光下走出,腳踩著細碎的光點,身披金色光諜,朝他走來。
她穿紫羅蘭的顏色,真是好看。
這是唐焱浮現在腦子裡的第一個反應,等到那抹紫色完全走進來時。金色光芒不見了,餘下的便是她掛在嘴角的嘲諷笑意。
唐焱眼中光芒也如cháo水般,隨之退去。
他想起古人說的,這世上,越是美的東西,越是有著致使的威脅。
眼前這個女人就是,他是深受其害啊!
“說的好,還是我家相公聰明,他跟我說,這背後搗鬼的人是你,我還不信呢,沒想到,真的是你,不過我實在是很好奇,你從什麼時候開始觀注蔣榮的?”木香走到他身邊,趴在他身邊的茶几上,伸長脖子,盯住他不放。
唐焱被她看的渾身不自在,不得已,轉開臉去,不再看她,“赫連的確是比你聰明,你頂多也就算個跳樑小丑。”
不知怎麼了,他今天特想糗她,想看她氣的跳腳的樣子,唐焱餘光又瞄向她的肚子。
都這麼大了,不知道她的孩子以後長大了,會是個什麼樣子,一定跟她一樣調皮搗蛋,惹禍jīng。
唐焱陷入了遐想之中,連木香說了什麼,都沒聽到。
“哎,回魂啦,你中邪啦?”木香說了一堆反擊的話,可是看這傢伙半點反應都沒有,納悶不已,這人也有神遊的時候,簡直是千古奇蹟。
唐焱眨了眨眼睛,然後抬眼,“一直都有中邪,否則怎能跟你斗到現在。”
木香笑了,“喲,你今天很不一樣啊,莫不是你父皇,只知道cao心唐墨的婚事,對你不聞不問,所以你傷心啦?不應該啊,聽說那個宋雨竹可是天天往你府上跑,什麼時候娶人家過門哪?別等到生米煮成熟飯,再初辦哦!”
唐焱氣的漲紅了臉,“你別胡說,父皇自有決斷,五弟是未來的儲君,他的婚事,父皇當然要cao心!”
一聽到宋雨竹的名字,唐焱煩躁的要命。
那個女人,一大清早就會帶著大大小小的罐子,猛敲他的府門。
然後就一個勁的讓他喝各種各樣的糙藥,不喝都不行。
他的身子早壞了,喝什麼都無濟於事。
宋雨竹卻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方子,還有什麼千年人參。
他喝了這麼多年的藥,又怎會不知道千年人參是什麼味道,她送來的,連百年都不夠,又怎會是千年人參。
不止如此,她還總攬了皇子府的一切事務。誰不讓她管,她就跟誰急。
可憐他的府邸,因為木香這個死女人的一句話,被翻了個底朝天。還沒修繕好呢,宋雨竹又來了。
她的品味,實在叫人不敢恭維,只差沒將他的府邸弄成青樓了。
所有的布景都俗氣的要命,府里種的綠竹,還有那片生長了十幾年的梅林,都被她毀了,種上了牡丹。還有成片的jú花,現在還沒開,要等到秋天,才會開。
因為宋雨竹說,成片的jú花開的時候,畫面很美,她種的是金色的jú花,到時候,四皇子府一片金光啊!
天哪!殺了他吧,jú花跟牡丹,土的要命,俗氣的要命。
也不想想,他這樣的人,怎麼會喜歡那種花。
木香瞄了眼警惕瞪著她的荀達,隨後順勢坐了下去,拿起桌上的一個茶壺把玩著,“那個老傢伙,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肯定得抓緊時間把唐墨安頓好,你做的這件事,正中了他的下懷,唉,看來我家相公現在進宮,有點多餘呢!”
唐焱萬分的頭疼,示意荀達離開,“這件事你也有份,別以為我不知道,聽說死的那個人,你曾經還中意過他,現在他死了,你就不傷心嗎?”
當他傻呢,就算這事不是她主謀,也跟她脫離不了關係。他也是故意提起舊qíng人一事,為了……為了什麼呢?
“我傷心什麼?八百年前的事,還提他做什麼,再說了,他走到今天這一步是他自己的選擇,與旁人無關,”木香看的很開。
如果趙修文不是跟蘇秀牽扯不清,如果他不是想追逐名利,又怎會在看不清前路的qíng況下,冒然來到京城。
蘇秀那個女人本xing如此,他早該看清,走到這一步是遲早的事。
唐焱嘴角露出一個譏諷的笑,“你倒是夠絕qíng!”
“你這是什麼意思?我不絕qíng,難不成還去悼念他嗎?切,我八百年前跟他就沒關係了,有什麼可傷心的,說正經的,帶我去看看蔣榮吧!”這才是她來刑部的目地。
“你想看?怕是不妥吧,”唐焱挑眉,沒有血色的唇瓣,揚起一個魅惑人的弧度,尋常的女子見了他這個樣子,肯定恨不能撲上去咬一口。病美男,讓人見了就想蹂躪啊!
木香收起無邊的遐想,“看一眼而已,我又不會救他,你擔心個什麼,我不是自己想看,我可沒興趣欣賞他在牢里的樣子,我帶了個朋友,就讓他進去瞧瞧,很快就出來了。”
難得遇上她求著自己,唐焱怎肯放過這個大好的機會,他面露難色,“這個恐怕不成,他下的是死牢,非死不能見。”
木香冷了臉,“你覺得我是在跟你商量嗎?”
她一甩頭,再不看他,直奔大堂外面去了。自以為是的人,她何時說了,要徵詢他的意見?
唐焱臉黑的徹底。這就不耐煩了?多說幾句都不行。
荀達就在外面站著,看見木香出來,他轉身想溜。
惹不起,他還躲不起嗎?
“站住,前面帶路,我要去看蔣榮。”
“這……這怕是不妥,水牢yīn暗cháo濕,王妃身子不便,還是不要去的好,”荀達聽到她的口氣,就覺得如同身處冰窖似的。此時,再想走,也邁不動步子了。
“好啊,我不去,”木香輕快的應了。
荀達鬆了口氣,她不去就好,不去就好。可還沒等他把心放回肚子裡呢,只聽她又說話了。
“我可以不去,但你得讓他去!”
荀達腿一軟,差點沒一頭栽倒在地上,這有什麼分別嗎?
“這……恐怕也是不行的,王妃別讓下官難做,下了死牢的人,除非過堂審問,否則是不能被召見……”荀達被她盯著,連話都不敢說了。剛才護國公在的時候,他也是這種感覺,這位襄王妃跟護國公還真是屬於同一類人。
“我發現你這人可真夠囉嗦的,難怪你會是唐焱的人,跟他一個德行,喂,黑紗男,刑部我帶你進來了,能不能找到人,得看你的本事,這個老傢伙我幫你拖住,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
“謝謝!”不知從哪個方向閃出來一人,依舊是一身黑,站在那,無聲無息,形同空氣。
“這萬萬不可,擅闖刑部大牢……”荀達急了。這怎麼人人都想來闖刑部大牢,他們把這裡當成什麼了!
“知道,擅闖是死罪嘛,你對護國公也是這麼說的吧?他沒闖,不代表本夫人不敢闖,只要你不說,誰會知道是擅闖呢?”
木香揮了下手,黑紗男如一陣煙似的,飄走了。真的是飄走的,這家粉輕功了得哦!
“你!你怎麼敢!”荀達沒想到她如此大膽。
唐焱從裡面走出來,“她一向如此,算了,你去忙你的吧,不必管她了。”想管也管不了啊!
木香樂呵呵的上前拍拍荀達的肩膀,“識相的,就別摻和進來,否則我一不小心,氣死了唐焱,到時你連哭的地都沒有。”
唐焱滿頭黑線。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她嘴裡也是一樣,吐不出半句好話。
荀達懷著悲憤的心qíng,三步一回頭的離開了。
唐焱嘆氣,“你越來越喜歡管閒事了,又想收下那個人?輕功的確是不錯,聽說你還帶了個瘦小子回府,那人是異族吧?護國公手下能人眾多,搜羅到他,也不奇怪!”
“咦,你知道的還挺多,他叫元瞳,說老實話,你是不是也一早就盯上他了?”
“我沒你那個興致,專喜歡搜羅稀奇古怪的人,別看他們現在服你,說不定哪天就會給你致命一擊,是孕婦,就該有個孕婦的樣子,”他嫌棄的瞄了眼木香,上上下下的掃了一眼,那眼神好像在看什麼不潔的東西一樣。
木香正想著他說的服與不服,餘光掃到他的眼神,立馬不慡了,“孕婦怎麼了?孕婦就不是正常人了?你這是xing別歧視,哼,我也歧視你!不想跟你說話了,大白天的,像個鬼似的出來游dàng,回家養你的病去!”
唐焱被她罵的一愣一愣,他說的不對嗎?
雖然話很糙,但其中關心的意思,這個笨女人難道聽不出來嗎?
還是說她剛剛說的話裡頭,也有關心他的意思?
忽然想到這一點,唐焱頓覺身體裡正有一股暖意,順著心臟的血液,流向全身各處,連手的溫度都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