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頁
於是乎,木香跟赫連晟,被老村長請到了上首座,其他的男賓,都被安排,坐成一排,而他們的對面,坐著十幾個本地的漂亮姑娘。
這場面,可太好看了。
興許是這裡鮮少有外從的緣故,所以這裡的姑娘,從最初的羞澀,到後來的放開,再到最後的無所顧及,吵著嚷著要跟他們喝酒。
九灣村的酒,都是用當季的水果釀的,度數不高,喝著也不醉人,但再低的度數,也經不起姑娘們千杯不醉的酒量。
眾姑娘疼惜安平鈺身子初好,一個勁的給他夾菜,當是魚ròu,魚湯,就擺滿了他面前的桌子。
嚴忠雖然論起相貌不如那兩位,但冷酷的氣質,還是吸引了不少姑娘對她投橄欖枝。
木香捂著胸口,戲nüè他道:“嚴忠,你要不就留在這兒,當九灣村的女婿吧!你家王爺能你當證婚人,給你主婚。”
嚴忠正被一個梳著四條小辮的姑娘死盯,看的臉紅了,聽到她的戲言,臉更紅了,從從臉紅到脖子,比那烤熟的蝦子還要紅。
“夫人說笑了,屬下至死也要效忠殿下,個人的事,從不在考慮範圍之內!”
他這樣說,木香卻不肯輕易放過他,因為在他說那番話時,對面四個辮子的小姑娘,眼眶都紅了,罪孽啊!
她拐了下赫連晟,“夫君,你也說說,部下也是人,他們為你賣命,雖是應該,但咱是體恤下屬的主子,關心你的終身大事,也是應該的,只要是你看中了,或者留下,或者帶走,全聽你一句話,怎麼樣,夠意思吧,快選!”
她故意把聲音說的很大,好讓那姑娘聽見,也讓很多村民都聽見了。
一時間,圍桌的人鬧哄哄的,全都跟著起鬨。
嚴忠被他們這一鬧,弄的更羞澀了,一個大男人,低著頭,半天不敢抬頭。
苗玉軒是唯恐天下不亂,笑著、鬧著、跟同桌的幾個人拼酒,還不到半個時辰,就喝的眼睛花,坐也坐不穩。
他身邊的隨從,將他扶起帶走。
說到這,不得不提一下,那個叫穀雨的丫頭,真是命大,在江水裡泡那麼久,也沒死,還被衝到九灣村的岸邊,被村民救起。
跟木香一樣昏迷的兩三天,也是剛剛才醒,被村民攙扶著坐在女賓席。
溺了個水,她膽子似乎又小了很多,既不敢看自家主子,更不敢看木香,偶爾也有當地的年輕小伙,對她表示出好感,對她獻殷勤。誰讓苗玉軒挑起婢女來,都得按著選美的水準來,自然是十分漂亮的。
但是她連頭都不敢抬,好像坐在附近的都是洪水猛shòu。
赫連晟並不知曉在船上發生的事,否則別說她了,就連苗玉軒,此刻也不可能安然無恙的坐在這兒。
旭兒的爺爺便是此地的村長,跟木香他們坐的很近。
木香一直有很多疑問,說白了,就是愛管閒事。
九灣村的人救了她的命,她這個人呢,又是屬於那種,你對我好一分,我還你三分的人。
想了想,先從房子說起,“老村長,請恕我直言,你們這兒風景這麼好,土地資源也豐富,為什麼不蓋些結實穩固的房子,而非要住帳篷呢?”
老村長為人很和善,笑起來,臉上的皺紋一道一道的,眼皮雖鬆散,但眼神秘很好,他摸著鬍子,指著江水的方向,對她解釋道:“住帳篷,是為了方便搬家,每年到了夏季,九道灣的河水就要上漲,漲厲害的時候,這一片山谷,都會被淹了,但是cháo水褪去,這一片土地,又十分的肥沃,所以啊,每年到了汛期,我們全村都要搬去最高的山上去住,還是搭的帳篷,一來二去的,拆卸起來最方便,要是蓋上在泥巴房,蓋哪裡都不合適,索xing就一直住帳篷。”
停了下,喝了口果酒,才又道:“我們瓦喇族人,生xing淡泊,不講究吃穿,也不講究功名利祿,從古至今,我們族裡的人,都沒有踏出過這片土地,也沒有人出去做官,或是經商,不是我們吃不得辛苦,經不得風làng,實在是本xing所致,無所求,也就無所謂貧富。”
被他這樣一說,木香原先準備的一堆改良計劃,都變的沒有意義了。
其實換個角度來想,他說的也對。
最關鍵的一點是,他們滿足於現狀,沒有覺得這樣的日子過的很辛苦,這就夠了,真是有錢難買我願意啊!
赫連晟忽然道:“你們無所求,這不假,但你們卻無法阻擋侵略者的步伐,你們這裡並非孤島,通往外界的路,也不是只有一條,之所以安寧到今天,不過是因為沒有被發現,一旦被發現,你清楚後果會是怎樣!”
他不是在威脅,他只是闡述事實而已。
九灣村資源豐富,隴西那些大地方,大部族,若是看見了,能不眼紅嗎?
就算他們不來搶,難保附近或是離的較近的村子,不來搶占他們的地盤。
老村長忽然就不說話了,皺眉思索。
“爺爺,吃烤魚,”旭兒拿著烤的黑乎乎的一條魚,遞到他面前,並且炫耀的說,這是他自己烤的。
老村長接過來,滿臉都是欣慰的笑容,“謝謝我家旭兒,真乖,快到你娘親那兒去吧!”
不等旭兒過去,旭兒的娘,一個樸實耿直的婦人,就走了過來,“旭兒別鬧,跟娘醃魚去,乘著新鮮得趕緊醃,否則變了味,旭兒就不喜歡吃了。”
“哦,那我們趕緊去吧,娘醃的魚,最好吃了,”旭兒扔掉木棍,轉身就要去牽他娘。
木香出聲叫住他們,“大嫂,這魚是你醃的嗎?感覺這些都是放了有一個月以上,但ròu質還是很鮮嫩,也很軟,入口就化了,連魚刺都沒有,我在京城,可從沒吃過這麼特別的魚ròu。”
旭兒娘見她問起,不僅不避諱,反而大大方方的跟她說上了。
“我們這兒的魚,都是這樣醃的,我們這兒的山上產的一種香糙,抹在魚上之後,魚ròu就化了,很容易入味,再裹上一層用粗鹽巴跟紅辣椒做的醬,醃好了以後,再風gān,擱一年都沒事,等到天熱的時候,我們這兒還興做一種臭魚,外面的人聞不慣,但我們這兒的可喜歡吃了,聞著臭,吃著香,夫人,您要不要嘗嘗?”
好客的人便是如此,家裡有什麼好東西,都迫不及待的要拿出來跟人分享。
“臭魚?那非得嘗嘗不可,”木香本來沒什麼食yù的,但一聽見臭魚這兩個詞,瞬間食yù大增。真是怪了,對香噴噴的食物沒興趣,反而一想到以前吃過的臭豆腐,簡直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哎,那你們稍等,我這就去取一罈子我家醃的臭魚來。”
旭兒娘小腿跑的可快了,另外也有幾個婦人,獻寶似的,也各自回家拿了自家的臭魚。
等到火堆上架起十幾條臭魚時,安平鈺再也坐不住了,捏著鼻子就要起身離開。
唯有赫連晟一幫子人,淡定的坐著一動不動,好像都沒聞見到似的,也難怪他們能淡定,跟著木香什麼沒見過,什麼沒吃過。
老村長對他們的表現很滿意,趕忙叫了兒媳婦,把魚ròu做好了再端上來。
這臭魚的做法,其實跟平常的烤魚沒什麼差別,但是在灑上他們這兒獨有的香料之後,那香味別提有多帶勁了。
就連赫連晟眉梢也慢慢的挑高,似乎聞起來,也不像臭豆腐似的,臭味那麼重,那是真正的臭,而這個臭魚裡頭,隱約帶著一股醬香。
老村長給他們講解道:“我們這兒每年秋天都會醃一種大醬,都是用半人高的罈子醃,等到醬吃完了,那醬缸就用來醃臭魚,每年都是如此,一季醬,一季臭魚,日子過的雖然清苦,但是自在,不爭不鬧,和和美美,日子就在日出日落裡頭,慢慢過去了。”
他說的雖不錯,但木香還是比較同意赫連晟的觀點,“老村長,你們的村子要想永保平安,肯定要壯大自己的實力,男丁要學會使刀劍,學些拳腳功夫,即可防身,也可防範賊人,至於這房子,雖然來回搬遷方便,但是總歸還是要有一個穩定的家,我猜想,你們這兒的人,肯定不會燒磚瓦,其實磚瓦房子最牢固,你們把在房子蓋在稍高一點的地點,夏季在村子周圍搭高堤壩,或者將這一片河灘周圍建起堤壩,這樣一來,就可以防止洪水湧上村莊。”
旭兒爹娘一直就在不遠處默默的聽著,手裡不時翻著烤魚。
“這一條也好了,夫人,給您嘗嘗,”旭兒爹也是個憨厚老實的男人,他用盤子盛著一隻烤成金huáng色的魚,端過來,遞給木香。
送完了吃食,卻不願離去,支吾著說道:“別的我都不敢想,只有一點,我想讓旭兒認字,我們村沒有人識字,每回去外面換東西,那些狡猾的商人,就喜歡剋扣我們的稱,那稱上寫的幾斤幾兩,它認識我,我不認識它,店主知道我們不識字,都不曉得占了我們多少的便宜。”
老村長聽不得這樣的話,“兒啊,莫要跟人爭辯勝負,得饒人處且饒人,咱們的魚,都是自己捕的,無所謂吃虧在占便宜,這些都不重要。”
旭兒爹其實還是有些不服氣的,他畢竟年輕,心思跟老村長沒法比。
“他爹,別說了,”旭兒娘對他瞪了瞪眼,不讓他再繼續說下去。
木香看了看村里其他人的表qíng,笑不出來了,“識文斷字不是什麼壞事,在給小娃識字,這是很多做長輩最期望的事,雖然這是你們村子裡的事,但你們救過我們一命,我這樣說吧,你們村子醃的臭魚,如果能賣出去,肯定受歡迎,我也可以幫你們把臭魚賣掉,想換銀子還是物品,都可以提出來,只要是需要的,都可以換,您看如何?”
老村長本來都快沒jīng打采了,忽然又來了jīng神,“這位夫人是要包下我們這兒的臭魚?還是全部都要?”
木香笑道:“自然是全要,這樣,你們可以在一年裡頭定下日子,按著怒江上的氣候,決定在什麼時候jiāo易,至於jiāo易的地點,也可以是你們選,在江上,或者在怒江邊的集市都可以,但是有一條,以後不管誰跟你們要,都不可以再賣給別人,我也會給你們適當的價格,不會讓你們吃虧。”
等她話一說完,長桌上的村民,都停下了吃飯的動作,眼睛直直的看著她。
其實從本心來說,他們不會希望日子越過越差,他們雖然知足,滿足於現狀,但也不排斥過上好一些的日子,這就是人xing。
“娘,什麼是識字,”旭兒用稚嫩的聲音問道。
他這樣一問,讓老村長滿眼淚花。孩子的天xing,也有求知的渴望,他們也年長的老人,更渴望新鮮的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