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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空笑著搖搖頭,“木施主多慮了,老納只是想不到,施主竟可以將幾樣簡簡單單的素齋燒出別致心意來,還有這個,這叫什麼?”
靜空用筷子夾起燒麥來,只覺得這個吃食做的很好看。
木香給他解釋道:“這個就是用糯米跟香菇做的,外面包著一層薄麵皮,食材很簡單,做法也簡單,味道卻很特別,不信您嘗嘗。”
她說著話的時候,也給赫連晟夾了一個燒麥,放在他碗裡。
赫連晟轉身,沖她投去一個溫柔的笑。
這丫頭越發的上道了,有了當人娘子的自覺了。
靜空依言咬了一口,連連點頭稱讚,“很好吃,想不到糯米跟香菇在一塊,還能做出這樣的味道來。”
木香吃了幾口,想到跟明真和明善說過的事,便又對靜空重複說了一番。
“方丈,施捨是好事,但也得量力而行,是不是?恕我直言,你們這寺里的人氣太差了,沒有進項,光靠州府撥款接濟,肯定是不行的,萬一遇上天災人禍,你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又何談救助其他人呢!”
靜空沉默不說話了,他一向不問俗事。
寺里的開銷用度,都由弟子打理。他雖知道寺里不寬裕,但是為了行善積德,即便自己吃不上飯,他也要救濟窮人。
可是他也不否認,木香說的話很在理,他的確沒有把眼光放的長遠。
想到這裡,靜空十分慚愧。
他站起來在對著木香折腰行禮,“多謝木施主提醒,是老納想的不周,此事施主可否跟我座下大弟子明一說說,老納實在有心無力。”
木香笑道:“方丈可別這麼說,您老的用處大著呢!我聽明善說,您通曉醫術,那您還不在寺中開辦義診,給那些需要看病,卻又無線醫治的人,提供幫助,這也是行善積德的事,善有善報,相信他們領了佛祖的恩qíng,一生會感恩戴德。”
大概是環境因素,木香覺得她說的比靜空還要大義。
靜空聽了木香的話,像是迷路的人眼睛忽視點亮一盞明燈,眼前豁然開朗。
同時,他也很感嘆,“老納確實一直想治病救人,怎奈雷鳴寺離鎮上隔著一條河,老納的身板也越發不利索了,無法時常乘船渡到對岸去,現在有了木施主的主意,相信不久之後,雷鳴寺一氣香火鼎盛,福澤四方。”
這一頓飯,靜空吃的十分舒服。
一方面是心結得解,另一方面,是寺里的問題也得到了解決。
用過午膳,靜空喊來大弟子明一。
那是個瘦瘦的年長和尚,待人十分謙遜有禮。
只是幾句話的功夫,他對著木香接連拜謝的好幾回,客氣的不行。
臨離開時,靜空萬分慎重的送了木香一塊玉,很小的一塊,只有母指蓋大小。用紅繩子串上,要是系在脖子上,很輕,也很不起眼。
更為奇特的是,那玉竟是紅色的,這是一塊貨真價實的血玉,百年難得一見。
靜空知道木香一定推辭不肯收,便嚴肅的對她道:“這是血玉,雖然只有小小的一塊,卻可以鎮魂留魄,你帶著它,時間久了,魂魄歸位,對你有好處。”
他看了看木香的臉色,又道:“木施主體虛中gān,老納給你開了個方子,此次回去之後,照著方子服藥,三個月之後,體虛即可慢慢改善,這血玉配著湯藥,事半功倍。”
他笑眯眯的看著木香,沒有說的太多。但木香卻聽的明白,同時,她也嚇了一大跳。
原來這副身體跟她本尊的靈魂還沒有完全契合,老和尚的意思,是這塊血玉可以鎮魂。
明白了人家的良苦用心,木香收下血玉,彎身道謝,“多謝方丈饋贈,我家就住在下游的玉河村,方丈若是有需要幫助的地方,只管去玉河村言語一聲,木香定當竭盡所能。”
明真走上來,對她一施禮,笑著說道:“木施主,身體一定要照顧好,我師傅開的藥方,可比外面的郎中還要準確,您一定得照我著我師傅開的藥方抓藥,等寺里的香火旺盛了,明真一定稟明師傅,步行前去道謝!”
他說的是步行,而不是乘船。在他們雷鳴寺,這是最高的禮遇。
路途漫漫,只憑著兩條腿,不藉助任何的jiāo通工具,哪怕是牛車也不可以。也不帶任何的食物,靠著問路人討要吃食,走到她家去。
明善也走過來,“我跟師兄一起去,以謝您的大恩。”
靜空要訓誡的話也沒能說出來,為人治病無需攀比,只要能為人排病解痛即可。
但徒弟們後面的話,卻也叫他欣慰。
木香被這兩個小和尚的話感動了,這個雷鳴寺里的人,才是真正修佛的僧人。
目送他們一行人上了船,明一走到靜空身邊,恭敬著說道:“師傅!”
“有話就說吧!”靜空看著乘làng遠去的船,嘆息著說。
明一施了禮,才道:“師傅,您有沒有看出來,這位木施主與二師弟有五分相似之處。”
靜空撫著佛珠,慢慢閉上眼,“你二師弟心結太重,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還是沒能參透,今天發生的事,別告訴他,那位木施主不是凡人,善惡到頭終有報,有些事,不管過去多少年,該回的,始終都要回去。”
明一鄭重點頭,“弟子明白,弟子只是想,二師弟的心結會不會就在木施主身上,師弟太苦了,整日參佛,參了幾十年卻無法參透。”經歷過那樣慘痛的過往,讓他看淡,如何能看淡?
“一切皆有定數,他會參透的,”靜空在小和尚的攙扶下,轉身離去。
明一看著遠處已經看不見的大船,搖頭嘆息,隨後也進了寺院。
雷鳴寺的大門再度合上,鐘鼓樓上,有鐘聲傳來,一聲一聲,傳出很遠。
僧人們換上袈裟,步進大殿,修習午課。這是雷鳴寺的規矩,一日三遍,念誦經文。
誦經的聲音很好聽,木香遠在船上,卻隱約覺得似乎能聽見雷鳴寺傳來的誦經聲。
浮動的心似乎都安靜下來,閉上眼睛再睜開時,覺得眼前清亮了許多。
她拿出那塊血玉,對著太陽光看,能清晰的看見玉質中流動的血色雲霧,很漂亮,給人一種妖異的感覺。
赫連晟不知何時走到她身後,拿過玉佩,手襞繞到她前面,給她戴上了。
“靜空說是好東西,那便肯定是好東西,回去之後,把這繩子換了,我讓人弄個銀蠶絲的。”
靜空那個人,他太了解了。
能讓他那般鄭重其事,又是叮嚀,又是囑咐的東西,肯定極其重要。
至於他說的什麼魂魄,什麼鎮魂的,都不重要。他要的,只是木香的平安,僅此而已。
木香笑了笑,摸著那塊冰涼的血玉,看著靜靜流淌的河面。
“赫連晟,如果哪天,我忽然消失了,又或者是你醒來之後,發現眼前的木香,不是你熟悉木香,你會如何?”
這幾句話,把她自己都繞暈了,但她非說不可。
說起來,她這也算是借殼還魂。靜空給的血玉,說是可以鎮住她的魂,但說到底,她終究不是這個時空的人。萬一哪天閻王爺發現自己弄錯了魂魄,再給換回去,十個血玉也鎮不住的。
從前,她也是個無神論者,現在就不一樣了。連靈魂穿越這種事,都親身體驗過了,還有什麼不能相信的。
現在就是讓她相信這個世界有鬼魂,有妖孽,她也會相信。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赫連晟的確沒能一次xing聽懂,但有一部分,他聽懂了。他從後面攬住她的腰,抱著她一同看著河上的景色。
“你消失也好,你不是你也罷,我都會尋你到底,天上也罷,地府也好,沒有什麼可以阻擋。”
木香心中溫暖,感動的笑了,“那我問你,如果兩個同樣的木香,一模一樣,站在你面前,你能認出哪個是我嗎?”
赫連晟把她轉過來,兩人面對面著面,看著彼此的眼睛,“不可能有一模一樣的,即使外表一樣,靈魂也不可能一模一樣,外表只是皮囊,可以更改,靈魂卻不可以。”
木香很慢很慢的笑了,褪去了所有的心防,卸下了所有的冷漠,此刻的她,只是十幾歲,qíng竇初開的女孩子。
木香在心裡感嘆,如赫連晟這般的男子,怎能讓人不愛。
想起他跟靜空說的那番話,他只要平平淡淡的生活。
這些話,說著簡單,做起來卻很難。他身居高位,可以說,他離權利的最高處,僅有兩步之遙。
他手握重兵,麾下戰將無數,只要他一聲令下,一朝江山又有何難。
可是正是這樣一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男子,卻可以為她甘於平凡,甘於恪守。
一個男人可以為你撐起一片天,也可以為你放棄一片天。
赫連晟輕輕擁著她,只是輕輕的擁著。
完美契合的懷抱,讓他感到滿足與心安。
似乎……有一個人愛,愛一個人,也不錯。
他們乘坐的船又回到原來的線路,往著玉河村而去。
現在是晌午時分,算著時間,快要天黑之後,他們才可以到家。
到了家之後,明天就是除夕了。是她在這裡過的第一個新年。
傍晚的時候,吳青在河中捕到幾條大魚,剖洗之後都jiāo給木香了。
昨天的烤魚,大家都沒吃好。
唐墨這回又悲催了,要是知道他們在船上做又香又好吃的烤魚,肯定憤恨的恨不能掐死他們。
赫連晟的船是直接從卞城駛出來的,唐墨想跟也跟不上,再說,他還得回宮去,這會怕是也走了不近的一段水路了。
至於吳青為什麼會突發奇想,跑去捉魚,這就得問赫連晟了。
木香烤魚,別人都吃了,就他一個沒吃。試問,公子心裡能平衡嗎?
反正在船上閒著也是閒著,木香也想找點事qíng做,不然的話,總是對著赫連晟炙熱的眼神,都讓她覺著赫連晟像是要吃人似的。
其實也不怪赫連晟想吃她,拜過天地了,離dòng房又近了一步,他等著吃掉她的心,迫切又急切。
這回的烤魚,木香是按著正常的口味。
而且船上也有油了,刷了一層油之後,魚ròu烤的滋滋作響,真正的外蘇里嫩。
最後撒上香料時,整個船都聞見烤魚的香味了。
赫連晟看著暗自咽唾沫的一眾部下,難得小氣了一回,直言道:“王妃做的烤魚,你們也想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