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彩雲被木香的笑容感染,也跟著說起玩笑來,“就叫木炭,或者叫木頭,瞧他這小臉髒的,天一黑,便只瞧得見兩隻眼睛了。”
狗兒沒笑,板起小臉抗議,“不叫木頭,也不叫木炭,不好聽!”
木香摸摸他的頭,“好,不叫木頭,也不叫木炭,咱不聽彩雲的渾話,咱家狗兒,以後得活的開開心心,快快樂樂,那就叫木朗吧,就像這天,永遠晴朗!”
“木朗?”狗兒雖然不明白這兩個字的含義,念了兩遍,覺得至少比木頭木炭好聽,便欣然同意了。
下午的時候,彩雲把碗刷洗gān淨。木香看著擺在炕上的三chuáng棉被,邊角一層黑色的污漬,沒想到陳美娥那人,出門打扮的gān淨清慡,家裡的被子卻髒成這樣也不管。
沒辦法,這樣的被子木香可不想蓋,乘著天氣好,中午太陽大,得趕緊拆了洗gān淨,曬上一個下午,也能gān了。
說gān就gān,她開始動手拆被子。這活以前沒gān過,好在,農家人的活,只要肯動腦,肯用心,gān起來便不難。彩雲收拾好廚房裡的活,也過來幫忙,木朗就在院子裡玩耍。
拆下來的被裡被面,都擱在破水桶里,待會拿到河邊去洗,家裡沒水沒盆的,只能去外邊洗。
彩雲湊近聞了棉被絮,“咦……這被子好難聞,肯定是霉雨的時候,她沒抱出來曬,這才搞的一股子霉味!”
木香道:“那你抱出去曬曬,先曬一面,過會再翻過來,把另一面也曬曬。”
“嗯,這就去,”彩雲應下,抱了被子便出去了。院裡曬被子用的繩子,是以前的木香砍了山藤,搓成了晾衣繩,就是粗糙了點,不過卻很結實。
木香把三chuáng被裡被面,統統裝好,從灶台下撿了塊木頭當棒槌,就準備往河邊去了。
“姐,你等等,我跟你一塊去,”彩雲曬好被子,跑去cha上院門,以防有人偷偷溜進來,又拉起木朗,“走吧,咱們一起去。”她也不放心把木朗一個人擱在家,不如一起去得了。
木香也不反對,三人從破牆的豁口穿過去,順著竹林的邊緣,往幾百米之外的玉帶河走去。
夏末的午後,還是很熱的,不過待在河邊,卻也十分涼快。
彩雲嚴令木朗不准下河,即使是最淺的淺攤也不行。木朗撅著嘴,鬱悶的蹲在河邊,只能拔水糙玩。
木香也擔心木朗玩水有危險,玉帶河雖然水流不洶,最淺的地方,才沒過小腳踝,可木朗畢竟反應慢,還是以防萬一的好。
彩雲捲起褲腳,先蹚水下河,河水內沒過小腿肚,“大姐,你先捶一遍,等你捶完了我再清,咱倆分工著來。”
木香明白妹妹是心疼她大病才好,不願讓她下水,所以才搶著下水。
被裡被面,都是棉麻布的,沾上水重的要死,搓洗起來也費勁,木香找了塊平整的大石頭,把被裡被面都鋪上去,自己再光腳站上去踩,那污水便順著石壁流進河水裡頭,往復幾次,也就洗gān淨了。
有了彩雲的幫忙,擰水的時候也省了不少勁,一人擰一頭,不出半個時辰,便都洗完了。
彩雲把東西都收進舊水桶裡頭,木香穿上糙鞋,招呼弟弟回家。清澈的河水映在他們身後,配上遠處連綿起伏的窩窩山,儼然是一副閒逸的田園美景。
回到家,彩雲曬著被子,琢磨起一個問題來,“姐,咱這被子拆了,可咱家沒針線,回頭咋套上呢?”
木香拍被面的手停了下,“是哦,看我這腦子,竟把這茬給忘了,要不我去王阿婆家借些針線,她家肯定有,回頭等咱有了錢,再買來還她。”
彩雲笑道:“你去借,王阿婆肯定不要你還,就是還了,王喜大哥也不會要!”
“那是為啥?”木香倒沒往別的地方想,借了東西要還,天經地義的事嘛!
彩雲拎起水桶,笑的眉眼彎彎,“這你還看不出來,你沒瞧見今天王喜哥有多護著咱們,還有他看你的眼神,這樣看,這樣看。”彩雲學的惟妙惟肖,把木朗都逗笑了。
木香上前擰了把她的鼻子,略帶笑意的斥責道:“瞎說啥呢!你才多大,整天尋思這個,羞不羞!”說著,快速在彩雲鼻子上颳了下。
“羞羞羞,二姐羞,”木朗蹲在那,呵呵的笑著學話。
彩雲衝過去,也颳了下他的鼻子,“要羞咱倆一塊羞!”
看著他倆打鬧,木香臉上的笑意更濃了,才一天的時間,她便有了一種錯覺,她本來就是木香,或許,從來就沒離開過,前世的過眼雲煙,不過是做夢,現在的一切,才是真實的。莊周夢蝶,夢裡夢外,不過都是一場夢而已。
第8章 長滿疙瘩的小臉
傍晚時分,木香還是去了王阿婆家,晚上這被子肯定要套上,要不然可沒被子蓋了,再說今天不借,明天也得借不是?
玉帶村背靠玉帶河,臨著窩窩山,實在是一塊風水極好的村莊。
木香家的破茅屋,在村子的最西邊,順著大路一直往前,便能出村,村子中間,有條分岔路口,都是散落的民居,而村里能耕種的土地,集中在南邊跟東邊,東邊是窩窩山,北邊有玉帶河。
成片的田地,如今正是水稻長勢最旺盛的時節,放眼望去,綠油油的一片,很是喜人。
村里人的房子,都是依著這條大路蓋的,一戶挨著著一戶,只不過有些人家窮的,屋子小些,富的,宅子大些。王喜家就是小戶之一。木香不想從村子裡走,便從屋後,從田梗上繞過去,也算是抄了近路。
敲了褪色的木門,裡面有人應聲,大嗓門,一聽就知道是王喜。
王喜自然沒想到敲門的是木香,拉開門的一瞬間,倒是讓木香此刻的模樣嚇了一跳。原來午後在河邊洗衣服時,彩雲盯著她的臉看了半天,最後擔心起來。
鄉下的女娃,長的太好看,可不是件好事,萬一引來賊人的惦記,那可就遭了,就算沒賊人,要是被哪個大戶家的老爺看中,非要娶了做妾,那也是萬萬要不得的。
木香覺著妹妹的擔心有道理,先前光顧著吵架,倒把這茬給忘了,但是村里好多人都看見了,現在再想弄上黑灰去抹,只怕也是沒人相信。好在,彩雲弄了個法子,竹林里長著一種特有的糙藥,碾成汁水塗在臉上,會讓臉起一層小疙瘩,不過三天之後就能消了。木香也認得這種糙藥,知道這藥有排毒的作用,等紅疙瘩消退,皮膚絕對會比以前更加水嫩。
所以這會王喜瞧見的,便是木香頂著一張布滿紅疙瘩的小臉。
木香看他的反應,也知道他被嚇著了,便笑道:“剛才收拾菜園的時候,沾了些花粉,就成這樣了。”
王喜回過神來,連忙讓開身子,叫她進來。
王阿婆在廚房裡頭忙活,聽見有人來家,高聲問道:“喜子,是誰來啦?”
木香不等王喜答話,已經先一步進了廚房,“阿婆是我,我來問您家借針線,回去好把被子套上。”
“喲,是木香啊,”王阿婆見著木香也是喜出望外,就從鍋灶底下站起來,就著圍裙擦gān淨手,再一看木香滿臉的小疙瘩,她也嚇了一跳,“呀,你這臉咋了,中午看著不還好好的嗎?咋一會的功夫就成這樣了?”
木香不在意的笑笑,“我這臉沒事,興許過幾天就好了。”興許一直都好不了——這話她只在心裡說,若是有必要,就會一直頂著紅疙瘩。
王阿婆點點頭,“肯定是吃壞東西了,回去多洗幾次臉就能好了,再不然弄些稻糙灰洗,來,坐下再說。”
木香直搖頭,“不了,我還得趕回去給彩雲他們做飯,再說,家裡還有一大堆的事,不能坐了,等哪天閒下來,我再一看您。”
“那也成,”王阿婆不好再堅持,到屋裡拿了兩根針,又拿了一撮棉線,jiāo到木香手裡,“喏,你拿著,缺啥了再過來拿,別跟阿婆客氣。”
木香接過線,笑道:“阿婆,等回頭我掙了錢,一定買來還你,這些我便先拿回去用了。”
“你這孩子,一點針線,說什麼又借又還的,不用還了,你只管拿去用,我家別的沒有,針線還是有的,”王阿婆笑的合不攏嘴。一直把木香送到門口,又非得讓王喜送她一段路,熱qíng的叫木香都快招架不住了。
走出一段路,木香站住腳,對送出來的王喜道:“王喜哥,你就別送了,太陽還那麼高呢,這麼點路,送來送去的,太麻煩,你趕緊回家gān活吧,我還有兩步就到了。”
“噯,”王喜頭低的,都快垂到胸口了,他長的不算俊俏,也就算得上五官端正,xing子也木訥,單獨跟木香在一塊時,連看都不敢看她一眼,這樣的男人,木香不會對他動心,無關長相,無關xing格,更加無關身份地位,不喜歡就是不喜歡,當親人可以,當朋友可以,做相公,那是絕對不行的。
木香剛走兩步,忽然又想起一事,回過頭問道:“喜子哥,聽說你過兩日要上山打獵,能不能帶我一塊去?”
“啊?你也要上山?”王喜不敢置信的看著她。
木香點點頭,“嗯,我是準備上山的,就算打不到獵物,至少能去采些糙藥,也能換錢不是?”她知道王喜的擔憂,也是,她已經沒了前世的身手,現在的木香,弱的連個普通人都打不過,就算現在開始練起,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但是山上不是有糙藥嗎?名貴的糙藥,她都認得,去采些回來,再拿到鎮子上去賣,一樣能換錢的。
王喜一想,她說的也有道理,只要不往深了去,上山也沒啥,便欣然同意了,兩人約好後天在木香家碰面,到時一起上山。
回到家,乘著天還沒黑,木香趕緊把三chuáng被都套上,又把院子收拾一遍,前幾天的大雨,把這破牆又衝倒一些,木香琢磨著,gān脆哪天請人幫忙,把圍牆重新蓋起來,省得今天補上,明天又塌。
中午采的蘑菇已經吃完了,但是因為沒有菜油了,木香也只能熬些玉米面糊糊。沒辦法啊,又沒菜油,又沒豬油,連鹽巴也只剩一點點,看來她得儘快賺到錢,去鎮上採購一番,否則真要坐吃山空。
木朗這會倒是沒意見了,喝起玉米糊糊來,那叫一個香,還直贊大姐熬的香,就是好吃。
這話倒是真的,中午燉蘑菇的鍋底子,彩雲還留著,木香便用那鍋底子,小火慢慢熬著玉米面,邊熬邊攪,純正的玉米香,光是聞著,也覺著香甜。
吃過飯,三個人簡洗漱之後,便爬上炕睡覺。沒有燈油,只能摸黑上炕。木香借著月光,給他倆鋪好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