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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稍安勿躁!」賈環在榮禧堂中微微沉吟著,然後下定決心,沉聲道:「父親,計劃暫時不變。我們再等等看。」
他內心裡大約有點猜測,極有可能是廢太子的兒子寧榕在進攻西苑。甄寶玉告訴他一個隱蔽的消息:寧榕在京城。晉王和楚王,邏輯上沒有那麼大的膽子!
穩住!
這是賈環不久前在北園夕韻堂和龐澤商量後定的調子!
在此時此刻,賈環還不知道他判斷錯了西苑中的形勢:天子並未昏迷,而是在釣魚執法!一個御極十七年的天子,政治手腕,非同小可!陰險詭詐!他利用了群臣對於青美人的誤判:認為他臨幸青美人必然會出事。
但是,賈環的決定,暫時來看,是正確的!因為,他選擇的是中性策略:穩住!
今晚的局面相當的複雜!比如,此刻,西苑的槍聲,又讓局勢更加的撲朔迷離!現在的首要問題,已經不在於雍治天子的身體狀況,而在於戰事的勝負,以及誰發起的叛亂。
此刻的局面,有著無數種可能!
在楚王必定出錯的前提下,賈環現在最迫切的訴求是:消除雍治天子對他的殺意。
那麼,如果天子死了,這自然不再是問題;若是楚王登位,他將很慘;晉王等位又是一番場景;若是寧榕叛亂成功;或者他是否要考慮推燕王上位…,等等等等。
但是,每一個人對自己所處的位置,應要有清晰的認識,不要輕易的被外界局勢所干擾。
賈環此時,很冷靜。並沒有因為死亡的壓力、緊迫的局勢,而做出不理智的決定。
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然後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敵!
…
…
賈環叮囑了賈政,賈璉,賈蓉,賈薔幾句,出了榮禧堂,返回北園的夕韻堂中。
賈府對外的情報,首先是送到這裡來。而且,龐士元還在這裡。
「子玉…」龐澤和賈環打著招呼,倒茶,交換著看法。西苑的槍聲,他一樣聽到。
賈環和龐澤談著情況,沉聲道:「天明之後,估計會有個大致確定的消息傳出來。我們還有一兩個時辰的時間。再等一等。沒有變化,再寫文章。」
賈環的計劃是在京城的輿論上做文章。京城日報,清晨就要賣,上面要有文章。同樣的,天明之後,要以通政使賈政的名義控制真理報,一樣要刊發文章。
賈環和龐澤兩人都是主編級別的筆桿子。而不同的情況,文章定調肯定是不一樣的。
時間,緩緩的流走。
將近凌晨四點了。黎明前,最後的黑暗。此時,西苑的槍聲早已經停止。賈環神情沉靜,問道:「四水,有消息傳來嗎?」這是賈環第六次問。似乎有些焦躁。
張四水搖搖頭,道:「賈兄,還沒有。」這種事,他幫不上忙。會越幫越亂。
龐澤看看懷表,再看向賈環,卻見賈環向後仰,倚在靠背楠木椅上,很放鬆,詫異的道:「子玉,你的判斷…」
賈環用力的抿一抿嘴,道:「士元,沒有消息,同樣是消息。西苑槍聲已經停止,若是叛軍得勝,你想,現在會是什麼情況?」
賈環剛剛和龐澤交換過看法,判軍,最大的可能來自於前太子的兒子寧榕。龐澤眯著眼睛,道:「那應該是通知群臣,明日常朝。」二十八日,並不是常朝日。政老爹是通政使,九卿之一,屬於肯定是要被通知到的大臣。
賈環點頭,再道:「而如果天子已經死了,或者處在無法治癒的昏迷狀態,前皇太孫起兵攻西苑,他還敢扣押西苑中的消息,不通知衛、宋兩位大學士,不通知晉,楚兩王,則如同謀反。」
前皇太孫起兵,和普通的叛軍,根本不是同一種性質。前者,是明目張胆的爭奪皇位!而後者,可以用兵亂來概括。
國朝的大學士,位在親王之上。但是,手中沒有聖旨時,沒有兵權。西苑中的消息是天子臨幸青美人昏迷,值班的華大學士怎麼可能拿到聖旨?
那麼,華大學士腦子抽了,才會有謀反的舉動,或者有扶持其他的皇子的想法。京中握有兵權的勛貴們,可沒有表態。文官集團內部意見也不統一。
龐澤神色微微一動,順著賈環的話往下說:「那麼,只能是天子的授意。天子醒了?」
賈環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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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絲剝繭的分析,讓賈環對局勢的把握,回到接近事情真相的軌道上。他比別的大臣的優勢,在於他的父親是九卿;在於,他知道要復仇的寧榕在京城。
事實上,當西苑的槍聲響起時,衛弘、宋溥兩位大學士便坐轎子出門,前往西苑請求覲見天子。
雍治十三年,朝廷首揆謝旋,坐視叛亂,事後被貶。當日,有消息傳說,天子私下裡曾說起漢武帝殺宰相劉屈氂之事。
現在,西苑出了這麼大的事,兩位大學士如何還能在家中等消息?
…
…
晨曦在天邊出現,透過西苑茂密青綠的樹梢,落在含元殿。
寢殿中,雍治天子余怒未消!裡面一片狼藉。
叛軍的首領已經被抓住,是他的孫兒寧榕,還有殿前侍衛司的虞侯衛璟。
雍治天子咆哮道:「豈有此理?混帳東西,他當朕是什麼?朕是他的皇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