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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璉心裡激動了好一會,這才想起今天的事。他雖然掛得是個同知的虛職,但在勛貴圈中有朋友。最近左副都御史張安博下獄的事情,他還是知道的。小心翼翼的道:「環兄弟,你拿五千兩銀子就為了買一個消息。」
賈環看了賈璉一眼,直白的道:「你不懂。」
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尊師重道、知恩圖報是一個人做人、處事的基本原則。道義所在,利益當然要捨棄。五千兩銀子買一個確切的消息,他認為值。
賈環說賈璉不懂,是因為賈璉在大事上靠不住。最典型的就是林黛玉的父親林如海託孤。若是君子,林黛玉的家產是不能吞的。若是賈璉知道現在的對手是皇帝,估計要萎了。
賈璉一陣無語。
賈環拍拍賈璉的肩膀,探身吩咐趕車的胡小四,「去小時雍坊舅老爺府上。」
他要去見王子騰。既然不是皇帝授意鄭國舅,那麼,他今晚的行程還沒有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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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環到了王府,徑直入內。胡小四則是趕車先送賈璉回賈府。
賈環作為王子騰看中的四大家族的後輩子弟,到王府之中,自是不會在門房處給卡住。但王子騰不在府中,賈環也只能等。
王子騰的長子王承嗣過來露了一面,他約三十出頭,身量中等,圓臉微胖,蓄著短須,道:「父親今日在謝相府上,子玉且坐一坐。」
王承嗣知道賈環的靠山將倒,日後還等靠他父親,因而語氣輕慢,陪著賈環說了兩句話,就藉口有事,離開了賈環等候的小廳。
賈環壓著心裡的情緒,他現在的第一要務是要說服王子騰幫忙。山長的案子,是由王子騰和朝廷名臣,右都御史齊馳在審。
王子騰此時在朝廷的首揆謝旋府上,談的是什麼可想而知。據說,謝大學士與山長的好友何大學士關係不和睦。一個是首相,一個次相,有矛盾是極其正常的事情。更別說政治理念不合。
在小廳之中,賈環安靜的坐著,推敲著他的計劃,聽著夜色中廳外的小雨。
他想起雍治九年書院的同學一百多人,在書院的明倫堂中笑談時,他說起主席的那句名言:與天斗,與地斗、與人斗,其樂無窮。語出《******選集》。
他此時,這個天,指的是天子,君臨天下、御極十一年的雍治皇帝,依靠政變登基、政治能力超強的皇帝。
賈環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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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之中,王子騰從謝大學士府上回家,得知賈環等在府中,讓大兒子王承嗣將賈環叫到內書房中。
書房雅靜清幽,植有盆景,羅列著字畫。
王子騰五十多歲,華發幾許,氣度威嚴,倚在軟榻之上,一名身姿修長曼妙,雙十年華的美妾正服侍王子騰敷臉。
等美妾上了醒酒湯退下後,王子騰道:「今日在謝相府上飲了些酒。子玉來見我有何事?」
王子騰的暗示相當明顯。若是要談張安博的事情,就不用談了。那個左副都御史的位置,很多人惦記著。
賈環心裡嘆口氣,道:「我特為大姐姐在宮中之事而來。」賈環口中的大姐姐,就是賈元春。此時她已經在宮中為女史。
王子騰微微有些詫異,隨即笑一笑,賈環那點心思哪能瞞得過他,估計是類似於戰國策士的說法。他姑且聽之。
賈環表情變得鄭重,語氣平穩的道:「毒殺國子監監生的人是鄭國舅。」
王子騰似笑非笑的喝了口醒酒湯,不為所動的道:「我知道。」
賈環接著道:「鄭貴妃沒有兒子。只有一個弟弟叫鄭國舅。」
王子騰臉上的笑容淡去,變得認真起來,坐直身體,看著賈環,沉聲道:「區區幾個監生的性命,還動不了鄭國舅。」
國朝雖然外戚慣例是不封侯,只有虛官。但是宮中和外朝,要說沒有關聯那是不可能的。鄭貴妃在外朝的支撐點,就是她弟弟。若是能除掉鄭國舅,自是有可能改變宮中的形勢。
當然,還要運作一下。鄭貴妃還有皇帝的寵愛。但她最致命的地方是她還沒有兒子。
宮中妃嬪的位置,不能說是一個蘿蔔一個坑,但聖上的精力是有限的,身邊空出一個位置,自是可以填一個進去。他的外甥女未必沒有機會。
賈環看著王子騰的眼睛,平靜的道:「我手裡有鄭國舅的把柄。」
王子騰打量著賈環,隨即失笑起來,「呵呵…,子玉,你為張伯玉真是謀劃到極致啊。我聽說你和他並無師生之名。這是為什麼?」
賈環的潛台詞當然是要他放水。他確實被賈環說服了。當然,還有一個細節要處理。打擊張伯玉,是秉承上意,他無意失去聖上的信任。這還需要處理一下。
賈環目光坦然,答道:「報君黃金台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
王子騰微愣,輕輕的點頭。
這句詩是唐朝詩人李賀的名篇,《雁門太守行》。燕昭王築黃金台,招納天下賢才。「玉龍」是寶劍的代稱。為了報答君王在黃金台上的禮遇、重用,願提寶劍為君王效死。
賈環的意思是,為了報答張安博對他的知遇之恩、鼎力支持,他願意為張安博出力謀劃、四處奔走,哪怕是皇帝對張安博出手。
「子玉,有古人之風啊!」王子騰心中都微微有些嫉妒張安博了。他手下可沒有這樣的賢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