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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參議賈環剛到敦煌,在其接風宴上,就表露出對胡人強硬的態度。現在,更是公然的挾私報復。這樣的危險分子,令他很沒有安全感。他希望苗副將能制止賈環。
苗騏四十多歲,外貌俊偉,五官猶若刀鋒刻出來的一般。有一種凌厲的英俊。但他待人的風格卻是很溫和。這時,他的腦海中還在權衡著。
事實上,昨天晚上,他的寵妾就在床中哭泣,請求他為骨利做主。骨利是吐谷渾的貴族,他的寵妾便是由骨利牽線搭橋的吐谷渾貴女,自小便說漢語,識漢字,從漢俗。
但是,他擔心這是一個陷阱。
現在的局面,誰都看得出來,賈環是故意泄憤,幫郭家出頭。但是,名滿天下的賈探花、國朝知名的神童,官場一系列最年輕年齡的記錄開創者,真的如此膚淺?
慕延似乎看出苗騏的猶豫,再勸道:「苗大人,骨利是吐谷渾貴族,若你坐視不管。吐谷渾名王伏重如何想?生活在敦煌的諸部怎麼想?下一次,苗大人再召集胡騎能否召集到?」
苗騏想一想,輕輕的點頭,「嗯。」不管賈環的目的是什麼,這確實會打擊到他的威信。他必須要作出反應。
慕延心中鬆口氣,微微一笑。有苗副將出手,必定可以壓制行事「肆無忌憚」的賈環。
這令他的安全感大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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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延走後,苗騏背著手在廳中踱步。空氣清冷。桌椅上的殘茶已涼。
他雖然答應慕延,管一管賈環,營救骨利。但是這件事,並不好辦。他和西域左參議賈環相互不統屬。而賈環作為西征大軍都轉運使,還沒有來他府上拜訪過。
直白的說,他說話,賈環未必聽。
那麼,他應當如何給賈環壓力,表明他的態度呢?他並不想一開始就和賈環爆發直接的衝突,搞的沒有任何迴旋的餘地。他能當上副將,能和胡人關係交好,人際交往的水平自是不低。
苗騏想了想,叫道:「來人。」
一名五十多歲的老者自門外進來,跪著道:「老爺…」
苗騏吩咐道:「王伯,派人拿我的帖子,請楊游擊他們今晚來我府上吃酒。」
他在軍中的威信,都是由守住敦煌、瓜州一線的戰役給他帶來的。眾將因而支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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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日的上午,位於敦煌城北軍營中伸威營游擊楊紀的營帳中,圓桌上擺著些瓜果、茶水。
楊紀招待著沈遷,笑道:「於喬,來,喝茶。今日找你來,是有些事情要和你透透底。」寬敞的營帳中就只有兩人。楊游擊擺出一副促膝長談的架勢。
沈遷20歲的年紀,穿著月白色的長衫。身姿修長,容貌英俊。他年紀雖然年輕,但場面上的事情都會。這時,忙笑道:「楊叔,你說,侄兒聽著。」
楊紀仰頭一笑,拍拍沈遷的肩膀,道:「賈參議調兵抓骨利這事,你怎麼看?」
當天晚上,賈環根本沒有露面。露面的是他的同學、好友、助手龐澤。以及郭家的三爺郭灌。但,這帳,敦煌城中的權力人物們都記在賈環頭上。
明擺的時嘛!
沈遷一愣,琢磨了一會,斟酌著道:「楊叔,這事,骨利不占著理啊。郭家和賈子玉合作,骨利卻是去敲詐。賈子玉的脾氣,怎麼可能不管?」
楊紀目光盯著沈遷,緩緩的道:「於喬啊,這事你有你的立場、角度。但是,賈參議就這樣把人抓在總督府中拷問,落的是苗將軍的臉面啊。敦煌城內外五萬將士,不會允許,一個文官,這麼肆意的騎在主將頭上!」
沈遷明顯的怔住。心中升起極其不舒服的感覺!顯然,有人將這件事的定性,牽扯到比較敏感的文武之爭上。但是,骨利不該受到懲罰嗎?當然應該!
在心中浮起不舒服的情緒之後,沈遷隨即感受的極大的壓力,忽而壓在肩頭!
五萬將士!
這可不是鬧著玩的。激起兵變。追究起來,子玉在西域恐怕就呆不下去!
沈遷沉默了一會,苦澀的道:「楊叔,我懂你的意思了。我會將情況和賈子玉說明。」
楊紀笑著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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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城中,苗副將對於賈環抓捕骨利的態度,通過不同的渠道放出去:這是想要落他的臉面,打殺威棒。
軍中不少將校因此而不滿。甚至有人揚言要打賈環的黑槍。城中的一些名流,在不同的場合發聲,認為賈環污衊骨利,實在是人品卑鄙,罔顧國法,膽大包天。
賈環所居住的驛站門口,不時的有一些吐谷渾人騎馬來叫罵。各種方言俚語,問候賈環的祖宗十八代,並他家中女眷。指名道姓,要把薛寶釵如何如何,要將林黛玉如何如何,言語污穢不堪。然後,猖狂的大笑離去。
賈環連續數日,都沒有離開驛站住處,前往總督府辦公。被胡人堵在驛站中。
而這極其丟臉的一幕,是展示在整個西域布政司的文官體系面前。撤下來的文官們大部分都住在城東的驛站中。流言蜚語,驟然而起。比如賈環的小廝錢槐,就聽到隔牆的官員小妾在私下裡嘲諷兩位主母,嘲諷三爺。把他氣的牙齒都要咬碎。但無可奈何。
城中,沉重的壓力、大勢、氣氛,仿佛重水,從四面八方湧來,要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