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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環信奉的是唯物主義,但在此刻,他真的是希望世界上能有鬼神。讓他能和山長、葉先生、大師兄他們說幾句話。問一聲:師友平安否?告訴山長、大師兄:我已將這方天地換了日月,再無傷害。
然而,並沒有。
我亦飄零久,十年來,深恩負盡,死生師友。
薄命長辭知己別,問人生,到此淒涼否?但願得,河清人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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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孤燈至天明。賈環清晨時,自靈堂里出來。那複雜的感觸,無法述說。
羅向陽陪著大師兄的遺孀,翰林侍讀學士、禮部左侍郎魏源質的女兒魏芸,身穿孝服,帶著兒子等在靈堂外。
魏芸二十九歲,哭泣著行禮,道:「謝賈學士。」她一直留在密雲縣侍奉公婆。但知道丈夫和賈環的交情。她一謝賈環幫助拿下的六品誥命夫人。二謝賈環來祭拜丈夫。賈環此時權傾天下。
賈環點點頭,仿佛又看到當日大師兄在死前愧疚的流淚,回禮,道:「嫂子不必多禮!」魏娘子等人住在書院的一切用度,自是不用他再吩咐。
魏芸讓兒子公孫杰給賈環行禮,五歲的小男孩脆生生的道:「見過賈叔叔。」
賈環將身上的玉佩解下來,蹲下來,掛在公孫杰的腰間,摸著他的頭,看著他肖似大師兄的臉,那怯怯的眼神,又仿佛看到當日他第一次見到寧淅時,溫聲道:「好孩子!不要讓你父親失望。不要讓我失望!」
羅向陽笑一笑,扭頭看著天際邊的朝陽,揉揉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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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賈環抵達聞道書院後,隨後數天內,諸多事件一一落定:葬禮,書院規劃,書院落成典禮。
由於京中士林,對賈環弒君頗有意見。賈環擺平朝堂,不代表可以擺平民間。所以,羅向陽、駱宏幾名書院的負責人都認為書院按照原址復建即可。
聞道書院在巔峰時期,擁有超過800名學子,教師隊伍超過五十人。學生們從蒙童、童生、生員到舉人。教師隊伍中有兩榜進士。壟斷整個京西的教育市場,並影響著北直隸地區。
但,此時的形勢下,雖然走的老師,學生都在聽到消息陸續的回來。但書院最終能擁有多大的規模呢?再者,聞道書院的待遇是出了名的好,規模太大,恐入不敷出。
賈環否定這一想法,確定聞道書院不僅僅要恢復舊址,還應該再擴大數倍。屆時,其地理位置,不僅僅要挨著東莊鎮,還要和數里外的劉家灣相鄰。
整個書院,不僅僅要繼承山長、大師兄的學術成就,還要推陳出新,兼收並繼!不僅僅要成為朝堂上文官的搖籃,還要成為一所綜合性的大學。
目標是:在校生2萬人。
隨後,一封封的信件、邀請函自聞道書院發出。邀請和書院相關的士人前來參加書院新坐成的典禮。
雍治二十一年,三月十四日山長葉先生、大師兄上刑場。至四月中旬初夏,過去約三十多天。四十九天的法事將盡尾聲。隨後,便是葬禮。書院的落成典禮,定在五月二十一日,夏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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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蘇州。大周的時尚之都。
四月,小雨多是江南時。蘇州城中的巡撫衙門中,南京右副都御史、蘇松巡撫沙勝,接到京中賈環寫來的信:賈環敘說了政變、書院、葬禮之事。
正是上午,沙勝在衙門的廊檐下,看著江南連綿的小雨,思緒起伏!十幾年前的往事,就此浮上心頭。那是,他是北直隸的提學。他和張伯玉是至交好友。
當今天下,於此時並不平靜。遼東、楚王叛亂。同時,剛剛平定的河中、吐火羅地區正在和十萬波斯軍隊交戰。他自是上表承認永興天子。
沙勝看著賈環的信,久久不能語。他恐怕無法見證聞道書院的又一次重建。但,想必比雍治九年的水災後,更加的輝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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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昌。
曾經在京中交遊廣闊的龍江先生寧儒,此時任職江西布政司右參議。雍治皇帝曾經親口許諾龍江先生在江南任職,方便他回鄉。
江南小雨,江西則是陽光高照。南昌城外,寧儒帶著一幫文士、好友、名妓約三十多人,在滕王閣中置酒暢飲。歌聲、樂器飄揚在這千古名樓中!
一名親信老僕進來,手裡拿著賈環的書信,遞給寧儒,低聲道:「老爺,京中賈學士的書信。」賈環權傾天下,他的書信,他哪裡敢耽擱,直接送過來。
「賈學士」三個字讓樓中的酒宴,暫時停止。士子、名妓們目光,都落在寧儒身上。
江西的士林,和順天府不同。順天府就是京師地界。對賈環起兵,有直觀的認識、影響。而這裡則不同。報紙上的輿論、觀點,占據著主導。
賈學士弒君,要看個人如何理解。但這在江南,江西並非一個禁忌話題。並不是一邊倒的批判。
寧儒接過書信,微微有些愣神。他無可避免的想起和賈環的舊事。第一次見面是香山腳下他的莊子裡,宛平縣新春文會。
那年賈環作為欽差陪著他回鄉。他們在九江遇到西南錢王胡熾。而賈環在寧府居住的數月時間裡,亦在士林中留下許多佳話。士林求見,名妓原為丫鬟侍奉。
有詩云:不相菲薄不相師,公道持論我最知。一代正宗才力薄,望溪文集青松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