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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慎行一甩衣袖,一臉正氣的離開賈府。
賈環坐著沒動,慢慢的喝了一口茶。
周慎行的話,他是同意的。這算是新科進士之中的領袖之爭。若是他不出頭,素有人望,得劉大學士看重的翁宗道就講成為乙卯科進士的領袖。
翁宗道,正人也!
今科同年的人望落到他身上,賈環再要和他競爭,就處在下風。而混過官場、職場的等人都明白,晉升的機會、職位來臨時,往往同僚就是最大的對手。
但是,他作為人子,絕不能在這件事情上發聲。哪怕不是彈劾賈政,而是攻擊天子。國朝以孝治天下。百善孝為先。從來沒有聽說,兒子阻攔父親上升的事。
所謂的大義滅親,這真的只是說說。你不達到朝廷的高位,學王莽玩這一套撈名聲,基本就是把自己毀了。在外人眼中,你這是不孝!連父親都能背叛的人,誰還敢用?
所以,在什麼位置,做什麼事,說什麼話。這叫屁股決定思維!
賈環敢肯定,如果他上書,這將是他一輩子都洗不掉的污點。很多時候,消息在傳播的過程中會失真,不是你能分辨的清楚的。這就叫作:人言可畏。到時候,別人就只會以為他是個連父親都會背叛的小人、禽獸。
周慎行在給他挖坑啊!可以想像,這位周老兄明天到翰林院上班,給翁宗道的說辭,又是另外一套。
此人,挑撥離間,兩面三刀,真小人也。
…
…
八月五日,一眾新科進士在通政司大門處投遞奏章,氣氛激昂。通政司門裡的老吏,一看這幫官員投遞奏章的態勢,就知道是今科的進士。
老油條,一般都是在上班時,順路過來投遞。投遞時,單手一丟,瀟灑的轉身而去。而新科進士,雙手捧著奏章過來,神情嚴肅的將奏章放下。
賈環沒來,周慎行將昨晚他去勸說賈環的過程說了一遍,慷慨的道:「賈子玉罔有名聲,不料是個趨炎附勢、愛惜性命之徒,。吾輩羞於此人為伍!」
人群之中,一片附和之聲。
士子中的領袖翁宗道、唐道賓,兩人都是微微皺眉。對周慎行攻擊賈環,覺得不好。背後攻擊他人,豈是君子說為?但並沒有說什麼。他們倆對賈環不上書,心中亦有些看不起。還是太愛惜身家性命了。但是,孟子曰:義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
通政司前的一幕,很快就傳遍京城。賈環在士林中的聲望,隨即下跌。下跌的非常厲害。
不是說,會做詩詞就人品好,就是道德君子,就是士林所共仰。這真不是。比如,蔡京,此人為當時書法名家,但,後世誰會認為他是正人?佞臣也!
賈環聲望下跌,隨之上升的是今科狀元翁宗道翁翰林的名氣。
然而,八月六日的晚上,一直非常賞識翁宗道的文華殿大學士劉飛白將翁宗道叫到府上,話未說,先長嘆一口氣,「兆震啊…」
第四百九十六章 局面僵持
? 有些話是不能明著說的。
比如,現在朝廷之中,凡是科舉出身的文官,都在寫奏章彈劾天子特簡賈政之事。這是立場問題。但,以劉大學士的想法,奏章要上,風頭不要出。
但是,他怎麼對翁宗道說:你要低調點。值此之時,扯後腿,或者公開表態不願意與天子作對,勢必會被士林、文官集團罵得狗血淋頭,一生清名付流水。
座師和門生,是文官政治邏輯中最為穩固的關係之一。但也並非沒有背叛者。比如,前明的首輔,張居正,就屢次被他的學生彈劾,搞得太岳相公狼狽至極。
所以,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出頭的櫞子先爛!不是誰都有何朔那樣的「護身符」:他在負責西域之事。即便如此,何高遠的政治生命還能有幾年?
劉飛白為乙卯科會試總裁。新科進士三百名全部都算是他的門生。他最中意的便是狀元翁宗道。連,神童賈環,他都並不看重——主要原因是,一位座師的資源有限,而賈環明顯與他的鄉試座師方望更親近。劉大學士的人品,自是不會去搶人的學生。再加上會元之事,他理所當然是更傾向於栽培翁宗道
現在,他的得意門生卻串聯新科進士上書,引人矚目,士林稱讚,名望驟起,但接下來,只怕是政治生涯盡毀。他如何能不嘆息?
劉大學士內心之中,並不看好此次何朔領導文官集團與天子對持。
翁宗道心中一突,隨即深深的吸一口氣,壓住心中的負面情緒,道:「恩師,學生既然組織同年們上書,所有天子的責罰,學生願意一力承擔。」
劉飛白嘆口氣,神情蕭索的道:「還沒到那份上。你們的奏章今天已經轉到軍機處,遞交宮中。兆震,近日少一些宴遊。」
所謂,少一些宴遊,就是要低調點,不要再串聯了。錦衣衛盯著的。天子那裡估計已經有名單了。
翁宗道自進劉府以來,一直都是端坐,衣衫嚴整。這是他當教諭時養成的習慣。
當日禮部會試之前,他名動京師,就有人評價:宗道風度峻整,終日無狎語。倦不傾倚,暑不裸裎,目無流視。見者肅然。
翁宗道就是這樣的一個人。這時,沉默了很久,抬頭看著自己的老師,眼中露出堅定的神色,道:「
恩師,弟子以為:人君當神器之重,居域中之大,不念居安思危,戒奢以儉,反而是,德不處其厚,情不勝其欲。吾輩讀書人,理當勸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