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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賈環、公孫亮、羅向陽三人中舉,聞道書院內部就安穩如山。賈環回到書院,順理成章的將反對聲音都壓下去。
十月十二日,下午時分,天下著小雨。賈環拜訪林姑娘回來,吃了晚飯回來,剛回到東莊鎮的住處,就看到跟著賈政的一名小廝和錢槐兩人在小院的前廳里候著。
他這間小院,由都弘在幫他看著工程進度,已經修了五分之三。五間四合小院組成的院落中,有三間已經建好屋舍,計有九間。
小廝彎腰道:「小的見過三爺。老爺有事,請三爺回府里商量。」
賈環微怔,政老爹有什麼事情需要和他商量?有些奇怪。當即,點點頭,「嗯,我知道了。吃晚飯沒有?沒吃的話,讓李大娘給你做一點。」
錢槐笑呵呵的道:「回三爺,已經吃過了。」
賈環笑一笑,「那就行。你們在鎮上歇一晚,我們明天回府。」錢槐很機靈,但他很難說完全信任。若是離開的話,密碼聯絡,他囑意交給探春。以探春的才智,足以勝任。
賈環回屋裡換了身乾衣服,撐著油紙傘,出北前坊從南門進入聞道書院的新校區。
天知道賈政找他商量什麼事情,他得去和葉先生說一聲,另外,他有點事情想要問問葉先生。
到講師的宿舍區,賈環推開1號院落的門,書童將賈環迎著,領到書房中。
明亮的燈光中,葉鴻雲穿著一身絲絹儒生道袍,正奮筆疾書。炭盆中幾塊木炭燃燒的通紅,驅散冬夜的寒意。
葉鴻雲抬頭見是賈環進來,道:「子玉,自己坐。我把這段寫完。」他正在寫書院的規劃。這是從賈環處學來的習慣,確實很有用。
賈環微笑著應了一聲,安靜的坐在貼牆的椅子上,微微沉思。時間在夜色中緩緩的流逝。
一盞茶的功夫後,葉鴻雲擱下毛筆,從書桌後走出來,坐到高几邊的椅中,溫和的問道:「子玉,你怎麼這麼晚還來我這裡?」
賈環道:「我父親找我回府。我來和先生說一聲。不知道回京城要呆幾天,木字印書的事情,先生恐怕要讓張四水他們幫著弄下。」
葉鴻雲愣了下,有點可惜,「唉。」賈環的做事很讓他放心。書院其他幾員大將都不在,其他人做事,他總覺的要差些水準。
賈環道:「另外,我有件事情想要問問先生。先生是浙江杭州府人,我想問問先生,江南的秀才們交遊的都是些什麼人?」
他的脫身計劃是到江南後要換個身份再考取秀才,而後經商。周朝這個制度下,沒有功名,他即便能賺下萬貫家產,也不過是砧板上的肥肉。那還談什麼享受生活?
但很明顯,他現在聞名天下的名聲會給他帶來極大的困擾。他想問問葉先生,江南那邊秀才的朋友圈到底是個什麼狀況。葉先生有秀才功名。
葉鴻雲禁不住一笑,「子玉,你都是舉人了,還關心秀才的事情幹什麼?」端著茶杯,微微沉吟幾秒,露出回憶的神色,緩緩的道:「國朝如前明,但凡生員必在學校:縣學、州學、南北國子監。
所以,你問我生員的交遊是什麼人。首先是和同學結交。其次,是和名妓交往。讀書人嘛,風流軼事更添名氣。你到南直就知道了。秦淮河上才子佳人的故事數不勝數。
生員在一縣之中,都是有名有號的人物,雖然比不得舉人、致仕回鄉的官員,但見縣官不拜,免徭役、免錢糧若干。稟生、增生都有錢糧可領。宗老、鄉紳、小吏、衙役不敢難。
若是有些家資,日子很是逍遙。當然沒有家資,不會生聚,自然就是窮秀才。」
這話說的賈環笑起來,又有些體會。他以舉人的身份回府,賈府的族老,誰冒頭了?他們沒資格為難他的。這就是讀書人啊!屬於特權階層。
賈環道:「和劉國山一樣?」他還清楚的記得劉國山在醉仙樓請同學吃飯,邀請名妓踏青,很闊氣。種種做派,如葉先生所說。據說劉國山家中頗有錢財。
葉鴻雲笑著點頭,「差不多。」
賈環再問道:「先生,若是秀才想要經商,在江南如何?」葉先生前面說的情況,他是知道的。這與他了解的情況相符。
葉鴻雲對賈環知無不言,喝著茶,道:「江南風氣開放,讀書人經商不會受到鄙視。但都是以家人、族人的名義進行。如果只是生員的話,想要經商,少不得要和官府打交道。
事實上,江南雖然繁華,但在一縣之中,經商難有作為。基本都在府城、省城之中。而在府城和省城之中,生員的功名是不夠的。
這倒是讓我想起來你剛才的問題。生員並非都在學校讀書,有出來遊學的生員,大多都會在府城和省城之中,與官員、名儒、名士、名妓、士子交遊。
有的人求名,有的人求學問,有的人求上進的門路,還有的人結社。當年,我在杭州城中…」
賈環聽的一陣沉默,葉先生後面說的話他都沒聽進去。很明顯,以秀才的身份想要經商,做大做強根本是不要想。
聞道書院這裡的咸亨商行生意紅火,後面就是山長張安博在撐著的。四品的巡撫要是撐不起一個商行,那就是個笑話。
但他若是去了江南該怎麼辦?
當個小秀才,在一個縣城裡窩著?憋屈、安逸的生活個幾十年?這個安全。但這種沒有質量的生活,他真的想要?不會冬天連個綠葉蔬菜都沒得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