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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狀元則是一臉的古怪。誰想到的才名滿天下的賈環,華章無數的才子,會如此粗俗?大約史書日後,都要將這一段隱去吧。
何朔則是多少有點哭笑不得。朝堂上的怪事多了去。賈環這不算出格。打架的都有。明英宗年間的錦衣衛指揮使馬順都在殿上被群臣圍毆至死。
不過,心裡還是贊同。只有比政治流氓更流氓,更陰險,才能取得最後的勝利。他是懶得搞這些東西,只想做點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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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道掌道宇文銳從御史方陣中閃出來,搶先奏道:「陛下,賈環君前失儀,理當問罪。當杖四十。罰銀代之。」
都察院、大理寺、刑部,統稱三法司。都察院御史,是執法體系中的一員。宇文御史自然擁有司法裁量權,判賈環的罪。
北靜王出來奏事,武英殿中就稍微安靜了點。但,宇文御史這話一出,又是一陣小小的喧譁。
無恥啊!
第六百五十六章 死斗(五)-無恥、摩擦
? 宇文銳的話里有門道。罰的太輕!賈環以士紳的身份,罵一個超品的郡王,而是還在御前,這罪大了去!真打四十板子都是輕的。判個勞役、發配都是尋常事。
宇文銳和賈府交好。這樣公然的利用職權袒護賈環。難道不無恥麼?
南安郡王鐵青著臉,走出來。將郡王帽子摘下來,語氣激烈的奏道:「臣與賈環勢不兩立。臣願以王爵歸還朝廷,懇請陛下為臣主持公道。請斬賈環。」
「嚯!」
死斗啊!乾坤一擲。武英殿中的又響起一陣驚呼聲。南安郡王的決心,讓眾人感到驚訝。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魏其候笑吟吟的對身邊的成國公道:「四王八公,內訌啊。不過,南安郡王挨罵挨的不冤。在賈府背後捅刀子啊。」
成國公六十多歲,為人老成,笑一笑。確實。南安郡王故意利用和賈府的交情、標籤坑賈府,這事辦的不地道。
雍治天子神情微動。
這時,一直閉目養神,從進殿以來,從沒有開口說話的禮部尚書方望突然睜開眼睛,厲聲訓斥道:「南安郡王,你一言不合,就要挾君上,這是何道理?退下去。賈環如何,自有國法處置!哪裡輪的到你一個武夫插嘴?」
是的,有機會成為軍機處大學士的是禮部左侍郎、翰林院掌院學士曾縉。但也不能否認只是在翰林院修書的方宗師的地位。他是禮部尚書!
禮部尚書,文壇盟主,方宗師是清流中的旗幟人物!而清流訓斥、鄙視勛貴,那真和罵豬狗沒什麼區別。這是一種道德上的心理優勢,且士林認可!
國朝文武並立,但清流、濁流之分還是有的。換個清流,如此「訓斥」南安郡王這樣的實權勛貴——他是五軍都督府的都督同知,排名第四的軍頭——肯定死的很難看。
但,方宗師是禮部尚書,他公然公開對南安郡王搞人身歧視,南安郡王真拿他沒辦法。
我日!
這大概是方宗師開口之後,大部分朝臣想說的話。賈環罵南安郡王,方宗師卻說南安郡王在處置賈環這事上沒有發言權。公然的袒護賈環!霸道啊。
但,這非常的正常。
要知道,方宗師是賈環的鄉試座師。賈環是方宗師的得意門生!這份關係,更是延續到文壇上。曾經有人預言,若賈環五十年後登臨絕頂,則必然會為國朝文壇盟主。成為前明李東陽那樣一呼百應的大佬。
所以,今天的議事,決定著賈環的命運。埋頭修書的方宗師出現在武英殿上,很正常。開口幫忙,很正常。
南安郡王氣的一口血差點噴出來。他官帽子都摘了,跪在地上。怎麼扭頭和方宗師吵架?
「摩擦」的意思,就是把你的臉,按在地上,從一點沿直線推到另一點,往返數次。對南安郡王來說,準確的說是三次。賈環罵,是第一次;宇文銳袒護是第二次;方宗師的霸道是第三次。
但,徒呼奈何?
此時,南安郡王臉都被打腫了,才發現,看似強盛的晉王黨,在朝堂之中,勢力遠沒有他相像的那麼強大。心中的孤單、憂傷之情,油然而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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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工部尚書白璋淡淡的道:「既然交有司論罪,但罰銀太輕了。可判西域軍前效力三年。」賈環「自辯」,他當然看的出來,但他不想賈環脫罪。抓住賈環的痛腳不放,窮追猛打。
白尚書夠狠!
戶部尚書衛弘微微一笑,輕描淡寫的道:「白仲玉何必這麼著急?就算要問罪,也得等賈環在御前奏對完成。銀貴谷賤,乃是執政難題,若是能解決,將名留青史。」
「嗨…」武英殿中頓時又響起一陣嗡嗡的聲音。
夠無恥啊!
衛尚書的這個提議,門道一樣很多。試想,在天子看來,罵南安郡王算多的大罪?又不是罵天子。而若是賈環能解決問題,刷新天子的感官,那什麼罪都不是罪了。
白璋看了衛弘一眼,沒再糾纏。
唇槍舌劍,爭鋒相對。
衛尚書技高一籌。
此時,份量極重的宋天官一言不發。相比於白尚書執著的要「幹掉」賈環,他更看重消滅何系之後的蛋糕劃分。消滅一個派系,並非要幹掉派系中所有的官員。搞成東林點將錄那樣,有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