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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隻商隊,在蒲桃城南的商市中相遇,到可以存放貨物的旅店(名為:邸)中坐下來吃酒,詳談。
「二叔,你們這一年多可好?都去那些地方?父親給你的信可有收到?」旅店的小院正廳中,郭綸的三子郭灌,接著了程員外、婁凍、韓湯等人,感慨、喜悅的和二叔郭維說話。
東西廂房裡,一眾夥計們,忙碌的安置著貨物,住處。喧鬧在午後時分和著冬季的風聲,一起傳來。
郭維是一名五十多歲的男子,中等身材,鬚髮半白,因常年在各地行商,頗為辛苦,臉上有風霜之色。穿著一身灰色的棉衣,帶著帽子,奇怪的道:「什麼信?家裡有事?」
郭灌將郭家中標供應大軍糧食,胡商骨利逼迫郭家,然而被殺的事情都說了一遍,嘆道:「錯非賈參議,我郭家哪能有今日敦煌大族的局面?賈參議與石大家有舊,委託父親打聽石大家的消息。父親因而傳信給二叔。」
郭維微怔,半響,才嘆道:「灌哥兒,沒想到我外出一年多,竟然發生這麼多事情。苦了娥娘那孩子吶。說起石大家,我今年夏末在河中地區,聽到過她的消息。她當時為石國國王的坐上賓。康國、安國都有意請她去表演技藝。現在她在何處,則不好說。西邊的波斯國正在圖謀河中地區。」
郭灌聽的微嘆口氣。略微有些失望。若是能有確切的消息,該多好。
程攸則是微微笑著搖頭。
敦煌城中,賈子玉和郭小娘子的傳言未熄,卻不料,他去于闐的途中,又聽到賈環和石大家的故事啊。
天下名伶石玉華的名聲,他在京城中,自然聽過。也知道賈環和石玉華的關係。只是,在這茫茫黃沙的西陲縣城中,聽到這個消息,還是讓他感到古怪。
婁凍眼睛珠子滴流的轉著,他知道他們此行,除了宣講殺胡令外,還要探聽石大家的消息。
正廳中,幾人正談論著,交換著各自的信息。因身份保密,被稱做程員外的程攸則是詳細的詢問著于闐鎮的消息。他單槍匹馬的去遊說占據于闐的尉遲家族。自是需要詳細的消息。
這時,跟著郭維的一名大夥計自廂房而來,道:「二老爺,位置不夠,那些女子怎麼安置?」
怎麼回事?廳中,幾道目光都看過來。郭家一向不經意人口貿易,只是近來在北山之戰的戰利品中,由賈環分配了一批奴隸。
倒不是奴隸貿易的利潤不高,而是水太深。郭家並沒有武力來保護。
郭維嘆口氣,對大夥計道:「再給她們要一間院落吧。」安排妥當,再對幾人解釋道:「唉…,這事說來話長。今年夏末,我們自河中回來,過葛羅玲,抵達疏勒鎮。在那裡遇到這些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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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治十八年春,二月初,姑墨大戰。左都督牛繼宗在天山南麓慘敗。退守龜茲。
胡騎四出,攻占漢地。百姓流離失所。漢民被屠戮。或者成為奴隸。財富化為烏有。
從姑墨西下,則是安西四鎮之一的疏勒鎮,今喀什市。胡騎聯軍派將領拔野古孝德西下攻城,占領疏勒。
至夏末時,曾經繁華、興旺的疏勒城,百業凋零。但城西的市場中,有一項生意極為的火爆:奴隸貿易。
夏末初秋,上午時分,天氣微涼。八月初四,郭維帶著郭家商隊,抵達熟悉又陌生的疏勒西市。駱駝、馬匹馱著自河中轉運的貨物,緩緩的行走長街中。
早有數名裹著頭巾的胡人掮客過來搭訕,操著熟練的突厥語:「諸位客人是從哪裡來的?可要漢人女奴?西市里剛到了一批貨。只要3銀元一個。」
商隊裡的一名夥計奇怪的道:「怎麼會這麼便宜?」
漢女奴隸從哪裡來的,這話不用問了。他們早在去往河中的旅途就得知消息。朝廷戰敗。而正常情況下,一名女子,至少要值20銀元。這已經是極其低賤的價格了。人命如草。
留著鬍鬚的掮客手指著兩米開外,一處人氣較弱的攤位,嘿嘿笑道:「這些女人都是拔野古部老爺們的大軍中出來的。」
夥計順著他手指著的方向看過去,頓時心中難以抑制憤怒,呼吸變得粗重起來。在這蕭瑟的早風中,一群衣衫襤褸的女子站在臨時搭建的台階上,一個個目光呆滯。她們年齡平均在十三四歲左右,還有更小的…女童。
從軍中出來,這是何等殘酷的字眼!她們還只是孩子啊!這些胡兒、這些畜生!
郭維嘆口氣,「我們走吧!」他無能為力。這些少女、女童已經毀了。生不如死。
見郭維沒有買的意思,幾名掮客迅速的離開。還有一名紅髮的掮客,笑道:「客人想要看好貨色,可以看看這邊。」說著,在前面帶路。
郭家商隊在奴隸市場中走著。
左邊的攤位中,一個囚籠里,一名男子抓著鐵欄杆,拼命的嘶喊,他的妻子,女兒被一名胡商買走。可愛的女兒大聲哭喊道:「爹,爹…」但還是被人帶走。
中年男子跪在籠子裡磕頭,額頭出血,「這位老爺,行行好,把我也買去吧。我會種地。我什麼都會。」
但,回應他的是不屑的眼神,胡商衣衫華美,挺著肚子,道:「我買下你的妻子、女兒是送給貴人享用。我買下你幹什麼?我們不需要種地!我們只放馬。哈哈!」
周邊頓時響起一陣鬨笑聲。「哈哈!」各種胡語飆出來,如同群魔亂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