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鴛鴦站在賈母身後,水蔥兒似的女孩,俏麗的鵝蛋臉上浮起一抹難以抑制的紅暈。
三千人中第一仙,花如羅綺柳如煙,時人勿訝登科早,月里嫦娥愛少年。這是賈環今年春高中會元的詩詞。
月里嫦娥愛少年。她前些日子給大老爺威脅時,大老爺就說她是不是想嫁環三爺?
黛玉秋水般的眼眸從閉目坐著的賈環身上掃過,抿嘴一笑,悄然扭身的和身旁的寶釵說話,「寶姐姐,這人今兒怎麼這樣?古怪的緊。」
大觀園中起海棠社,這是一樁,姐妹們關係親密。再有,林瀟湘魁奪菊花詩。劉姥姥再進賈府,史太君兩宴大觀園,金鴛鴦三宣牙牌令。櫳翠庵茶品梅花雪。
黛玉在鴛鴦行令時,只顧著免於被罰,說了《牡丹亭》、《西廂記》上的句子,事後數日,給寶釵勸說。
寶釵道:「你當我是誰,我也是個淘氣的。從小七八歲上也夠個人纏的。我們家也算是個讀書人家,祖父手裡也愛藏書。先時人口多,姊妹弟兄都在一處,都怕看正經書。弟兄們也有愛詩的,也有愛詞的,諸如這些『西廂』『琵琶』以及『元人百種』,無所不有。他們是偷背著我們看,我們卻也偷背著他們看…
你我只該做些針黹紡織的事才是,偏又認得了字,既認得了字,不過揀那正經的看也罷了,最怕見了些雜書,移了性情,就不可救了。」
黛玉心中暗服。兩人和歸於好。蘅蕪君蘭言,瀟湘妃子聽得進去。
寶釵知道端底,輕笑著給黛玉解釋。
…
…
賈環等了片刻,就等到賈赦進來。邢夫人帶著丫鬟,婆子,跟在他身後。
賈赦穿著褐色的長衫,走到賈母面前,跪著請安,「兒子見過母親。」
賈母冷哼一聲,並不說話。賈赦強討鴛鴦,將賈母得罪的很了。
滿屋子的人都起身,獨獨賈環坐著不動。等賈赦行完禮,賈環站起來,拱手一禮,冷笑道:「我有事要和大伯質對,請老太太和太太聽聽。」
賈環這話說出口,其餘人等全部退出賈母的屋裡。片刻間,就變得清清靜靜。
賈赦給賈環一招就到,當然是因為賈環明說了,要和他質對平安州商貿的事。若是,為鴛鴦的事,他怎麼可能理賈環?那有被晚輩教訓的道理?
這時,賈赦不滿的看賈環一眼,喝口茶。且看他怎麼說。
賈環冷聲道:「大伯,你在平安州販賣鐵器給草原蠻族之事,已經暴露。汝陽侯告狀都告到舅老爺面前去。當日在榮禧堂里,你答應我父親,不再參與商貿,這是怎麼回事?
我是管不了大伯的。還請老太太說句話。大伯你要作死,別連累賈府。我把話說在前頭,你要是還不收手,日後被朝廷下獄砍頭。勿謂我言之不預!」
第五百一十六章 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九)
? 賈環的話是說的比較重的。賈母和王夫人兩人臉色都是微變。下獄砍頭!
但,賈赦嘲笑的看著賈環,垂下眼皮子,吹了一口茶碗中的茶葉,慢悠悠的道:「環哥兒,你嚇唬誰呢?」
他不是後宅的婦人。
販賣鐵器到草原上確實是死罪。朝廷明文規定的。但那得看什麼人販賣。沒有背景的商人販賣,肯定是這個結果。而他參與售賣鐵器,能有多大的事?
賈府百年世族,公侯之家,現在還有貴妃在宮中,不過是罰銀子的事。再嚴重些,頂了天,奪爵。難道還能真殺他的頭?禮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
「呵(傻)呵(逼)!」
賈環似笑非笑的看了賈赦一眼。看來賈赦是不懂天朝的「黑話」。勿謂言之不預,是要見血的。賈赦又哪裡知道他的想法?
他轉身面向賈母,躬身一禮,道:「還請老太太阻止大伯作死。現在京中的政治氣候極其的詭異,若是府里因為大伯而被動,甄家的現在,就是我賈府的將來。」
甄家現在是個什麼樣的情況,賈母是知道的,賈母頓了頓拐杖,問賈環,「環哥兒,情況真有這麼嚴重?」
賈環點頭,肯定的道:「是的,老太太。」
賈赦想什麼,他怎麼可能猜不到?他只想給四個字作為評價:利慾薰心。現在京城中是什麼情況?天子連屠刀都舉起來了!但凡只要有點政治敏感度的官員,誰會以為,這把刀只殺太子?
太真!
屆時,誰是太子的同黨,誰不是,到底誰說了算?君不見,明太祖的胡惟庸案,殺了多少人?3萬餘人!而且,在這樣嚴峻、緊張的形勢下,任何一點小事都有可能被無限放大,還真以為按照常理來處理?
幼稚!
賈母對賈環不喜歡歸不喜歡,但對賈環的話還是很信的,這是賈環的金字招牌。坐在塌椅上,轉過身問賈赦,厲聲的道:「你都聽到了?趕緊把什麼鐵器買賣停止了。你不想活,我老太婆還想多活幾年呢。」
賈赦對賈環拿賈母來壓他的很不屑,從座椅上站起來,辯解道:「母親,環哥兒不過誇大其詞罷了。不過,母親既然說了,我打發人去平安州停止便罷了。」
賈赦沒有硬頂賈母。實在是因為鴛鴦的事情,得罪賈母得罪的恨了。他不想找罵。
母親罵兒子,他難道還能還口不成?
索性先假意答應下來,日後有事,再推脫給門客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