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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騙錢的。
賈環看下去時,正好看到人群喧鬧的那一幕。隔壁的酒桌上有人感嘆道:「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說話的是一名消瘦的中年富商,衣衫考究,飾物名貴。其貌不揚。塌鼻子,頜下黃須。那一桌三個人都附和著他說話。
龍江先生將上菜的店小二叫過來,給了他幾錢銀子,問起外面的情況,「九江府最近受災了?」作為官場人士,看問題的角度自是不同。
店小二喜笑顏開的收了銀子,道:「大老爺,咱們九江府沒有受災,是黃州府那邊的災民,知府大人可不管別的府過來的人。有七八百人,如今都在城北這裡聚攏。有人到碼頭這邊討生活。」
隔壁桌子處的富商及隨從豎起耳朵聽著。
將店小二打發走,龍江先生抑鬱的喝了一大口酒,道:「盛世下隱藏著危機啊。好在,何相執政這兩年多出善政。但如同人突然患重病,一時半會難以調理過來。」
這種事,店小二沒必要騙他。
賈環有些心寒。官場踢皮球。但是,到明年春天時,這七百人能下活幾個?冬天,會凍死人的!
賈環抿抿嘴,道:「這事在給朝廷奏章中恐怕不夠十個字。」
有些事情,沒看到,可以當不知道。先天下之憂而憂,那日子還過不過?但是,看到了,聽到了,總要做點力所能及的事。
賈環叫來店小二,要了紙筆,當場提筆寫了稿件,交給胡小四,「走驛站系統,投給真理報編輯社。」
又道:「寧前輩,我打算捐一千兩銀子給這些災民,先把這段時間渡過去。我打算在驛站里多等半天。」多等半天,以他的身份,九江府知府必定會來見。
他並沒有當青天大老爺的意思。追責,輪不到他來追。賑災,必須得依靠當地官府的力量。就算明知道他們會貪一部分銀子。
寧儒表態道:「子玉,辦這樣的事,多耽擱半天是值得的。我也出一千兩。走,我們回驛站。」
賈環、龍江先生剛站起來時,有人道:「且慢。」隔壁桌子的富商走過來,拱手一禮,正色道:「兩位兄台高義。在下亦願捐一萬兩給城北的災民。」
一萬兩銀子是大手筆。這讓眾人都微微愣住。賈環打量著來人,約五十多歲,矮小,清廋。看裝束,並非讀書人。問道:「還未請教閣下何人?」
富商身邊的人都帶著矜持的微笑。
矮小的富商道:「在下胡熾。在下方才聽兩位大人縱論天下大勢,當真是真知灼見。心中仰慕至極。仿造言之。天下大勢,在我等商賈眼中分四份:晉商、徽商、廣州行商、天順豐。」
晉商票號通兌天下,但主要在北地使用。徽商的錢莊,遍布江南。而廣東海商們壟斷著海洋貿易,他們自有票號。西南各地至湖廣、江西,則是通行滇人胡熾創辦的天順豐票號。
換言之,站在賈環面前的,是一家富可敵國財團的掌舵人。誰又會想到在九江城外見到此人?
胡熾的三名隨從微微一笑,幾乎可以預見對面一中年一少年兩人臉上的詫異之情。
但是…
龍江先生只是看了胡熾一眼,並沒有別的話。賈環很淡然的拱一拱手,「在下賈環。胡員外那一萬兩銀子多了。要捐的話,捐三千兩就夠了。」
從自我介紹上,可以聽得出來差距。胡老闆在說出自己的名號後,還順便介紹了天順豐。而賈環只說了兩個字:賈環。所謂的名滿天下,就是如此。
不解釋。
胡熾詫異的看著賈環,臉上浮起熱情洋溢的笑容,「原來是賈探花當面!」
天底下表字叫「子玉」的少年,天知道有多少。但誰又想得到,天下聞名的賈探花會出現在九江城外?意外之遇,意外之喜。
胡熾的隨從的神情則是都有些懵逼。本來還以為遇到兩個小官。哪裡會想到遇到這樣知名、出眾、手握大權的人物?通政司右參議不嚇人,真理報主才嚇人。
當下,一起到驛站中。胡熾想要承辦賑災之事。賈環無可無不可。倒是搞明白胡熾出現在九江府的原因。雲貴總督齊馳在西南打下數府之地,任職數年,明年春天要進京陛見、敘職。胡熾帶著貨物、禮物先行。
當天下午,賈環和九江府劉知府談了小半個時辰,將發表給真理報的文章撤下來,合計捐贈5千兩銀子,用於安頓黃州府七八百名災民。九江府承諾處理好。
傍晚時分,賈環、龍江先生一行九人在驛站換乘馬車,前往700里外的廣信府新豐縣。
第六百三十七章 極大的錯誤
? 大江之上,十幾艘大船在河道中順水緩緩前行,寒風吹拂著風帆,船上的水手們忙碌著。目的地是金陵。
船隊中,有三船白糖,三船青鹽,三船名貴藥材,另有翡翠、寶石、名玉等。價值連城。估約三十萬兩白銀。足可抵得上一府之地一年的稅收。
西南票號天順豐實力之雄厚,可見一斑。西南錢王,名不虛傳。國朝鹽鐵專賣。但天順豐的船隊有著雲貴總督齊馳開具的文書,一路暢通無阻。
居中的華美大船中,胡熾在客廳中負手而立。隨從帶了兩個少年進來跪下,「老爺…」
跪在兩個重新洗乾淨,換了一身乾淨衣服的兩個孩子:一個青年,一個少年,正是九江府內耍把式騙錢討口飯吃的兩人。兩人眼睛清明,滴流流的轉著,很有靈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