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戶部尚書衛弘府上,將近深夜九點許,衛康早早的休息。衛尚書自是隨駕去了承德。他是能臣。天子依賴他調度錢糧。衛神童今科鄉試再次折戟,還在書房中苦讀不輟。
大儒傅伯龍的家中,幾名士子聚在一起商議營救傅伯龍的事。為首的是傅伯龍的得意弟子彭世俊,字章民。庶吉士出身,官任太常寺少卿(正四品)。時年三十八歲。
事涉太子,眾人都有些束手無策。
賈府之中,燈火漸漸的熄滅,安靜下來。望月居中,賈環正擁著嬌妻寶釵閒話。話題當然是夫妻間的私密話題。
兩人剛一起沐浴過,寶姐姐身上有著一股怡人的清香。素白的單衣,在明亮的燭光下,映襯著她絕世的容顏。圓臉杏眼,肌膚雪白瑩潤。風姿無雙的美人。
寶釵時而臉紅的嬌嗔,時而低頭淺笑。嫻雅淡然的冷美人,在賈環懷中,嫣然如花。
賈環近日來心情極好,寶釵自是從蘅蕪苑中回來住,留湘雲在蘅蕪苑中。她當日留在蘅蕪苑中居多,只是怕賈環分心照顧她。如今,事畢,她如何不想陪著她的夫君?算起來,其實兩人不過新婚三個月多一點而已。
賈環當日在嬌妻面前吹牛:善謀者無赫赫之名。寶釵正拿這事取笑賈環。
兩人說笑著,這時,鶯兒從外頭進來報時,少女靈巧嬌媚,道:「已經是亥時三刻,三爺和奶奶該休息了。」
這樣一個靜謐、美好的夜晚,時間在看不見中緩緩的流走。火光、鼎沸聲,突然的在京城內城北中響起。似乎還有馬蹄聲。
動亂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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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夜晚清冷的月色灑落在京城內城高低起伏的建築上。一股洶湧的洪流,自內城北面的梁王府湧出。夜間巡城的兵馬相遇,還沒來的詢問,即被斬與馬下。
血,緩緩的流淌在地面上。大街上,空寂無人。人流呼嘯著而過。
襄陽侯戚建輝一馬當先,帶著死士、親兵、奴僕數百人直撲宮城。東華門緩緩的開啟,半掩著的朱紅色大門,月光下幾名軍士的臉模糊不清,「快!快!」
東宮外,幾名看守太子的禁軍拔出刀,大聲詢問道:「什麼人?」回應他們的是火銃,「嘭!」
「痛快!擋我者死!」汝陽侯趙豫從火銃兵閃出來,當先一步,帶著顯武營胡游擊、梁王直入東宮。
太監、宮女們四散著避開。火銃的聲音在宮城裡響起來了,跟隨著還有一個響亮的口號,「清君側!」
如同石破天驚。
「清君側」這三個字,最早見於《公羊傳》(儒家經典春秋的版本之一)。新唐書-仇士良傳:「如奸臣難制,誓以死清君側。」西漢七國之亂時,唐安史之亂,明靖難之役,口號都是「清君側」。
這三個字,是造反的另一種說法。
太子寧溥和太子妃甄靜兒在臥室之中,他們已經聽到外面的動靜。太子寧溥一身金甲,腰佩長劍,穿戴得整整齊齊。寧溥的性格柔弱,但事已至此,還須何言?
「靜兒!」寧溥抱了一下太子妃。心中,各種各樣的情緒,紛雜的湧上來。
甄靜兒姣好的容顏上滿是淚痕,跪在地上,拜別太子,哽咽的道:「殿下此去,大事為重,勿以我母子為念。事若有變,我自追隨殿下於泉下。」昨夜太子和她商議。然而,自古以來,可有廢太子得善終?沒有。
寧溥點點頭,深深的吸一口氣,推開門,大踏步的走出去。步入大廳,正好梁王、汝陽侯迎進來。梁王跪拜,哭道:「臣弟來遲,累皇兄受苦,罪該萬死。」
寧溥先讓跟著跪拜的近百名將士、梁王、汝陽侯起身,然後大聲道:「父皇遊獵承德,不理國事。奸臣小人趁機進獻讒言,污衊本宮。我等今晚請清君側,還皇周一個朗朗乾坤!」
在中國,任何事情,都必須要師出有名。正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清君側,就是造反的名頭,旗幟。太子寧溥,必須要把這番話說出來。
「走!」
一眾人簇擁著太子寧溥往北而去。寧壽宮就在慈慶宮北。裡頭住著太上皇。
要論對天下人、將士的號召力,自然是曾經執政多年的太上皇更有號召力。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國朝以孝治天下。史書之中,常常有太后的懿旨作為旗幟來定奪皇位。而現在,皇宮之中可有一個活生生的太上皇。
黑夜之中,曾經是萬國敬仰的帝都、皇城,大氣恢弘,莊嚴肅穆。然而,在此時,殺機四伏。喊殺聲不斷。小範圍的搏殺在皇城中展開。駐守皇城的軍隊,忠於天子的還是大多數。
因為夜色,各種信息傳遞緩慢,混亂不堪。在一片混亂之中,寧壽宮的宮門被打開。
稍後,帶著太上皇旨意的騎兵向各處傳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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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分皇城、內城、外城。內城,即是人們常說的四九城。從東至西,直線距離不過十一二里。皇城居正中軸線。
所以,正中的皇城出現火光,槍聲,滿城皆知。對摺一起來算,其實不過四五里路。折合2千多米。在一片平原地帶的京城中,又是如此寂靜的夜晚,這如何不會是滿城皆知?
四時坊,賈府中,守夜的管事、奴僕開始向上稟報皇城中異樣的情況。賈環在睡夢中給叫晴雯叫醒,「三爺,三爺,你快醒醒。外頭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