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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受林姑父重託,片刻不敢懈怠,若是言語有衝撞祖母的地方,還請祖母見諒。」
賈母冷笑道:「環哥兒,你好話歹話都說完了,還要我說什麼?依我說,你寶二哥要是再有什麼病痛,我唯你是問。」
第四百零六章 恐懼、快意
? 賈環壓下寶玉後,突然的將攻擊方向對準賈母,讓屋中的人大驚之下,又有不少人為他擔心。
而賈母冷笑著反諷,直言日後要唯賈環是問更是令屋內的氣氛幾乎凝滯起來。
站在床榻尾斷的彩霞,目睹著這一切,只感覺心都提在嗓子眼。三爺固然厲害,可是這府里不得老太太說了算。連老爺都要聽老太太的話。
站在人群中的紫鵑,一口氣憋在喉嚨里,半天不敢呼出來。她身邊是襲人,前面是香菱、鶯兒,再往前一點是薛姨媽、寶姑娘。
三爺太瘋狂了!竟然敢主動的說老太太的不是。她現在感覺的不是快意,而是恐懼。就像是從峰頂衝到山谷之下的驚恐。
紫鵑身邊的襲人也好不到哪裡去,一臉的木然,兩隻白手絞在一起。她和紫鵑擔心的原因不同。若是三爺失勢,她在賈府里怕是沒好結果。
跟著賈環一起來的李紈心中搖頭。她內心裡固然是傾向於賈環的立場,但絕不會捲入到任何風波當中去。她孤兒寡母,承受不起。
環兄弟這為林姑娘說話,不惜頂撞老太太啊。膽子真大。林姑老爺倒是好眼力,選的好託孤人選。
黛玉亦是吃驚的抬頭看著賈環。環哥這番話是連消帶打,將前兩天襲人把寶玉攔著不讓進她臥室的事情都給說進去。只是,這麼和外祖母當面衝突,風險太大。
環哥…
擔憂的情緒在各人的心頭浮起來,其實只是一瞬間的事情。當賈母冷笑、反諷所帶來的沉甸甸的壓力壓在賈環的肩頭時,賈環就已經做出反應。
先行一禮,很標準的讀書人禮節,賈環隨即站直身體,朗聲道:「我只對林妹妹負責。林姑父臨終時託孤給我。受人之託,忠人之事。」
話語很平。態度很硬。寸步不讓。
賈環根本就不畏懼賈母的壓力,也不會陷入到賈母的言語套路、陷阱中。他憑什麼對寶玉負責?
你說要我負責,我就要負責嗎?搞笑!
賈環的邏輯是非常清晰的。他把話頭轉到賈母身上,語含暗諷,意指賈母太寵溺賈寶玉,當然不是腦殘的想要作死。而是因為,他是要賈母表態結束這場鬧劇。
只有賈母表態,大臉寶才鬧不起來。他才可以為黛玉解開當前這個局面。
讓賈母表態的理由,他已經列出來:第一,情理上。賈府修建省親別墅用的是林黛玉父親的遺產。這荷包,如果她不想做,賈府是不能逼迫的。否則,傳出去,賈家的名聲、面子還要不要?
賈老太,你還要寵著寶玉鬧嗎?
第二,賈元春的看法。賈元春早早的就被賈家送入皇宮。但在入宮之前,賈寶玉的啟蒙教育是由她完成的。情若母子。
紅樓原書寫道:那寶玉未入學堂之先,三四歲時,已得賈妃手引口傳,教授了幾本書、數千字在腹內了。其名分雖系姊弟,其情狀有如母子。自入宮後,時時帶信出來與父母說:「千萬好生扶養,不嚴不能成器,過嚴恐生不虞,且致父母之憂。」眷念切愛之心,刻未能忘。
此刻,賈府後的省親別墅里的牌匾、名字、對聯都是寶玉題寫的,就是要討賈貴妃的歡心。否則,以賈府的權勢、地位,還請不到詩詞大家才題詞嗎?
更別說,家裡還有個賈環,已經有數篇傳世佳作。在周朝的文壇上聲名鵲起。
如果賈元春知道寶玉如此的頑劣,十三歲了還在女兒隊中混,一言不合就發病,她會怎麼想?
紅樓原書里,賈元春省親時,小賈環恰好病了。至於是被生病,還是真生病,實在是值得商榷。然而,以賈環此時的地位,他絕對是夠資格在省親時和賈貴妃見面說兩句話的。
賈老太,你信不信我找賈貴妃告狀?
…
…
賈母是什麼人?活了七十多歲,人老成精。賈環的潛台詞,她怎麼可能聽不懂?
但是,賈環要她結束「鬧劇」,她就結束,這面子往哪兒放?所以,在表達不滿之餘,順手敲打賈環。
然而,賈環現在根本就不吃她這一套。話說的很平,不算刺耳,但態度、意思是寸步不讓。
賈母冷哼了一聲,扭頭不理賈環。
賈環現在在賈家的地位,和賈母的關係,總體而言,可以以「疏遠」兩個字來概括。要是細緻的來分析的話,可以用很大的篇幅的敘述,諸如:原因、結果、家長、權術、制衡、博弈等。但如果簡單來說,就是四個字:斗而不破。
這是賈環和賈母之間的關係,一種自然而然的調整。
賈母的優勢在於她的長輩身份,賈環的優勢在於他的年齡、潛力。雙方的交鋒限制在「斗而不破」這個層次:有鬥爭,但不會撕破臉。因為,撕破臉對雙方而言,代價太大。
賈母要整賈環的話,手段多的很。比如,不吃飯,這足以逼著賈環跪下認錯;比如給賈政說要搬回金陵去住;再比如,直接拿棍子抽賈環。但是,撕破臉,做完這些之後呢?
賈環有沒有反制措施?肯定有。他同樣有大把的手段讓賈母這個晚年沒辦法安度。要知道,至尊的皇帝在晚年都得聽人的擺布,何況一個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