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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環和龐澤、張承劍幾人告罪一聲,留長隨錢槐在酒樓里等著結帳,帶著胡小四,跟著周三福、李掌柜出了酒樓,走幾十米到街面上的一間南貨鋪裡間說話。
李掌柜吩咐夥計上茶,重新給賈環見禮,「見過小賈老爺。」舉人,年紀再小,他也是老爺。
賈環微笑著點點頭,問道:「你是夏家的掌柜,桂花夏家?」
李掌柜笑著道:「是的。」
賈環心裡就有數。是薛蟠將來娶的夏金桂家裡。兩家同是皇商,掛在戶部名下。
賈環心中其實有個疑問,按照原書中寫的:薛蟠是看中了夏金桂,因而求親,且非常急。但是,以薛姨媽那種老謀深算的性格,會這麼輕易就給兒子選親?
夏家巨富,皇宮中的桂花都由夏家供奉,京城中內外的桂花局都是夏家的。換言之,就是花卉市場的壟斷經營者。夏金桂是夏家的獨女,並無兄弟,上面只有一個老母。這門親事,只怕還有一些別的意味,才是正常的。
賈環腦中思緒轉到這上頭去,倒不是八卦,也不同情呆霸王薛蟠娶了個河東獅回家。而是在感嘆香菱的命運。按照香菱的判詞:自從兩地生孤木,致使香魂返故鄉。她將會被夏金桂虐待而死。並非續書中的難產而死。
虐待而死,實在讓常人難以接受。還有迎春:子系中山狼,得知便猖狂,金閨花柳質,一載赴黃粱。這種悲劇他是不願意看到的。
他如果要離開賈府,迎春、香菱的事,他要管,預估會很麻煩,鞭長莫及。但他既然決定留在賈府,以他的地位,管起來,其實並不難。這些悲劇能夠改變的,他當然願意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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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環收回思緒,喝口清茶,道:「周掌柜,說說看,怎麼回事?」
周三福嘆口氣,道:「環三爺,剛才那是鄭國舅家裡的許管事。鄭國舅謀了一個為太上皇皇陵供應磚石的差事。派管事在這裡盯著。我和李掌柜都是在遵化販賣石料。許管事要我們優先供應皇陵這裡,卻不肯先付定銀。我們正為此為難。若是將石料供應上,許管事賴帳,我們連身家性命都要陪進去。」
賈環奇怪的道:「鄭國舅?」他對皇宮裡的事情並無了解。正常也沒人會打聽、談論宮帷之事。國朝錦衣衛不是吃白飯的機構,凶名在外。
周三福解釋道:「他是鄭貴妃的兄弟。在京城中行事風評不好。」
李掌柜鬱悶的道:「何止是不好?簡直是巧取豪奪。給他家盯上的商家,有幾家能有好日子過?我們兩家要是不答應,說不定要從皇商中除名。」
賈環點點頭,表示理解。權和錢,在中國來說,不用想了,權力永遠高於資本。鄭國舅這種權貴,要整治兩家已經沒落的皇商並不會太困難。
當然,薛家可以求助於賈家、王家。想必夏家應該也有一兩個後台。但是這些後台與鄭國舅雙方,碰撞的意願是否強烈,願意付出多大代價,預估要就事論事。
周三福猶豫了一下,懇求道:「奴才厚顏,想請三爺和許管事面談一次。只要他肯付錢,拼著成本價給他供應石料,我也認了。」
李掌柜幫腔道:「料想以三爺的虎威,諒那姓許的不過一個管事,如何敢拒絕?我等…」
賈環似笑非笑的看李掌柜一眼,李掌柜吹捧、捧殺之詞戛然而止,訕訕的笑了。當他是三歲的小孩啊。還來玩這一套。「修建皇陵的事情,稍有不慎,就是掉腦袋的大罪。誰敢輕易攙和?」
周三福拉著李掌柜到一旁,在衣袖子裡用手比劃,談妥價格,這才到賈環面前,道:「三爺,修建皇陵的事情,門道確實多。像我們把石料送過去,許管事那邊只要向上面的官兒、太監報個不合格,就可以堂而皇之的扣下來。另作他用。賺得盆滿缽滿。
我們兩家原來是把石料送到承德去賣,那邊每年都在擴建避暑山莊。又有熟人照顧,價錢給的不低。不曾想給許管事盯上。我與李掌柜願出紋銀200兩,燒制瓷器的方子一份。請三爺出面,讓許管事免了我們這一遭。奴才不勝感激。」
賈環微微一笑,周掌柜這說話的水平還有待提高。所以他只是薛家商號里的掌柜。看看賈母怎麼拉攏自己的?恭喜中舉回府,送的都是文雅的禮物。手法不可同日而語。
他喊住周掌柜,確實有過問、照拂的意思。不看僧面看佛面。到現在,他還沒有搞明白,他十月時的那天到底是怎麼得罪寶釵了?惹的她滿臉緋紅,嚴詞相向。
他有一點補償的意思。和心中莫名漂浮著的、親近她的想法無關。他現在決定留下來。他要在賈府里住很多年,寶釵預計也會是。關係冷淡,日後見面會尷尬、難受。
當然,意願是意願,他不會憑白的為薛家做事。十八歲的年紀,他或許會,為贏得美麗女孩子的青睞,願意為她做任何事情,只願她對我回眸一笑。但他已經是三十多歲的成年人,心智成熟,不會如此。
雖然周掌柜的水平不高,但賈環也不大想計較,道:「嗯,這件事我應承下來。不過,怎麼辦處理,你們得聽我的。」
當即聊了許久,到傍晚時分,周掌柜和李掌柜兩人送賈環出門。落日的餘暉中,少年瘦小的身影帶著隨從消失在略顯繁盛的街道人流中。兩人同時長長的呼出一口氣。事情預計會有轉機。而後各自回住處給京城的主子們寫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