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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心遠臉上就一喜。
賈環收拾了書和筆墨,回了一趟寢舍。放了年學,寢舍空無一人。賈環取了銀子,和林心遠往書院大門走去。
剛到聞道書院的門口,卻是見一名中年短須小眼睛男子走來。他穿著玉色的生員衫,背著行李。看到賈環和林心遠站在路邊向他行禮,冷哼一聲,不悅的道:「爾假期功課可做完了?等正月開學,我是要檢查的。要有差錯,戒尺可不認你的年齡。」
賈環躬身行禮,「回先生,學生定能完成。」
這位先生是教授他五經:詩經的駱講郎。為人方正、嚴厲、毒舌。當日,葉先生替他求情,請他教授詩經。講郎中以駱講郎治詩經最佳。
駱講郎說:「我的學生,是以做學問而求學。你以求功名而求學,這種學生我不教。」
這話說的逼-格滿滿。
賈環最終是答應完成他的所有學習要求再得以在他門下學詩經。學習量大了三四倍。對詩經是吃得透。但現在詩經才學了三分之一。縣試在二月份,他得抓緊時間。
駱講郎臉色稍緩,點點頭。目光落在林心遠身上,再看賈環又有些不滿,說道:「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商賈見利而忘義。君子不取。」
賈環苦笑。他對駱講郎的毒舌早有領教。這幾乎是當著面罵林心遠是小人。
他本來說到鎮上後隨意的應付林心遠一下就閃人。現在看來,只怕要好好的喝頓酒才能脫身。不然就是:君子不想和小人做朋友!
林心遠臉皮漲得通紅。
駱講郎罵完人,一甩衣袖,背著行李,下巴揚起來,很有讀書人的范兒,出了書院大門。
林心遠抑鬱了半天,說:「駱講郎言辭何其苛刻也!」
…
…
東莊鎮位於妙峰山腳下,隸屬於宛平縣境內。距離京城約三四十里。因周邊西山地區盛產煤礦。小鎮人煙稠密。臘月二十二日,空氣中充滿了年味。
賈環、林心遠在鎮中的許記酒樓門口停下。喧鬧的人聲和熱氣撲面而來。有行走南北的商人,錦帽貂裘;有煤礦的管事,長衫青帽;有殷實人家二三好友聚餐,呼朋喚友;有獵戶來買酒,鐵叉挑著肥兔…。各色人等呼號說話,或拍桌子催菜,或喝酒罵娘,令酒樓充滿了生活的氣息。
店小二呼著白氣迎過來,招呼著兩人進店。二樓清淨、幽雅,賈環兩人在二樓臨窗的位置坐下來要了酒菜。邊酌邊閒談。說著書院中的事情。
從窗口看去,大片的雪花從飛絮般飄落,山川、田野、村莊都籠罩在白茫茫的大雪中。不遠處的聞道書院也是若隱若現。
雪景入眼。賈環心中禁不住有些感慨。距離他從賈府里出來已經有一個月多!
那天下午,他坐著馬車在城門落鎖前出了內城。第二天下午抵達聞道書院,拿著葉講郎的薦書順利入學。聞道書院半個月一考,他已經從外舍丁字班考入乙字班。
明年一月十八日學院重新開課。開課即考。他要從乙字班考入甲字班。一月底的朔考,他若考入內舍,即可得到書院的准許,參與二月份的縣試。
在離開賈府時,他引用主席的詩來明志:學不成名誓不還。這個「成名」絕非賈府眾人所想的秀才功名。他內心的想法是取得舉人功名前不回賈府。
因為,以秀才的身份回賈府只能自保而已。他現在實在沒有興趣回賈府裝孫子!若是以舉人的身份回去,將會有資格參與賈府的權力博弈。
其實,最好是一直都不回去,等他將後路經營好,將晴雯和如意接出來,三個人遠走高飛,和賈府做一個徹底的切割、了斷。等賈府大廈崩塌時再回來接趙姨娘和探春。
倒是有個問題,若是考上舉人,換個身份後怕是很有點麻煩。舉人的身份已經足以接觸到讀書人中的佼佼者。日後脫離賈府,少不了還要下考場,拿一個秀才功名,要是碰到熟人…
再者,他日後要過的舒服些,肯定要和居住地的權貴圈子打交道,萬一又碰到熟人…。
這兩種情況,概率很小,但並非沒有這種可能。這個年代又沒有整容技術。總不能出海當野人去吧?
賈環輕輕的揉揉眉心,思緒飄飛。
賈環想著心思時,林心遠幾杯酒下肚,話漸漸的多起來。他正給賈環吹噓著京城五鳳館的名妓水仙姑娘臉蛋多麼漂亮,說話多麼酥軟,完全沒有留意賈環走神。
末了,林心遠還感嘆道:「唉,見水仙姑娘一面要花四十兩銀子。手談一局或者聽她彈琴又四十兩,留宿一晚再四十兩。我如今家道中衰,怕是沒有和水仙姑娘共度良宵的機會了。令人惆悵…」
賈環喝著茶,眯著眼睛看了林心遠一眼。家道中衰啊!怪不得對面子這麼敏感。心裡輕輕的搖頭。林心遠還不到二十歲的年青人,受不了這種落差很正常。
這時,一名傭人裝扮的老者上樓,環視了一圈,看到臨窗而坐的賈環、林心遠。忙走過來,說道:「少爺,小姐已經等了你快半個時辰了。」
「哦。」林心遠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指著賈環道:「福伯,這是我在書院的同窗好友。今日特地來為我送行。我們聊得盡興,多喝了幾杯。耽擱了出發時間。」
福伯便向賈環點點頭,「多謝小友。」扶著林心遠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