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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講堂最後一排的林心遠眉飛色舞的高聲和幾名同學講著他和賈環的交情。
「在下和賈青松結識於去年夏。我家西江月茶樓中的那首西江月就是他寫的…」
有人眼中微亮,說道:「可是『稻花香里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這首西江月?」
林心遠吹牛吹得正嗨,早將賈環是用他的筆名九悟發表的西江月一事給忘掉,昂首道:「正是。」
有人讚嘆道:「真名士也!」賈環的文名因林心遠的泄密在不經意間再上一層樓。
不過,乙班中有人看林心遠吹牛心裡不大痛快,譏諷道:「林同學,你家那座西江月茶樓已經賣給晉商了吧?」
林心遠頓時臉紅脖子粗,好面子的爭辯道:「商人的事情,買賣很正常。」
眾人哄堂大笑!樂見商人之子吃癟。讀書人看不起商人是平常事。特別是一個平常很喜歡炫耀的商人公子。
一名老成的學子敲敲桌面,道:「且打住吧。第二輪快要開始了。賈朋友的實力恐怕在這一輪就要刷下來。羅同學有可能追上來。我等還是期待喬同學和公孫龍的決戰吧!」
公孫亮的立論還沒有傳過來,內舍弟子都認為他會得第一等。人的名,樹的影。書院上舍第一名的實力毋庸置疑。
而賈環在第一輪立論得了第一等,但是內舍的學子依舊不看好他在第二輪釋義中取得好成績。
但,結果真的會如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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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水亭中。文會繼續。
山長張安博看向他的得意弟子公孫亮,笑說道:「汝有何高見?」
公孫亮此時還微微有些吃驚賈環的功底?聽到老師問,公孫亮收斂情緒,起身答道:「學生立論: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語出《孟子》,告子下。這段話非常有名,經常在困境中被士子引用,作為激勵自己的精神食糧。
曲水亭中的眾人都是會心一笑。
公孫亮連續科考所遭遇的一系列詭異又令人無奈的事件,歸結為運氣不佳。怎麼看都有點像是上天在和他開玩笑。倒霉催的。和他立論引用的這段話很貼切。
山長張安博笑著點頭,「可。」他對弟子的要求比較嚴格。
實則,公孫亮立論的層次,不在賈環、喬如松之下。前兩者面對困境各有選擇:或穩重,或驕傲。而他的選擇是:樂觀。從失敗中汲取經驗、教訓。
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大師兄的實力的確不凡。公孫亮,其人如龍。
書院的講郎和山長們點評七子的立論水平。第一場,賈環、喬如松、公孫亮第一等。羅向陽稍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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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場是釋義。引用四書五經來闡釋自己的觀點。類似於策論。很考驗在四書五經上的學問水平。這是要把四書五經吃透,爛在肚子裡。再來說話。
雖然不要求達到「六經注我」的水平,但要入這個門。儒學自前宋以來,早就由「我注六經」發展為「六經注我」的階段。
山長張安博飲了一口茶,環視一圈,溫和的笑道:「第二次注釋,誰先來?」
如果說第一場,第一個來占點優勢、便宜的話。那第二場,第一個來,就是劣勢。這一場,講郎和山長們會積極點評,抒發自己的看法、觀點。
小胖兄羅向陽當道:「弟子先來。」羅向陽如朝陽初升,自有一股「當仁不讓」的豪氣、衝勁。
他的立論是「吾日三省吾身」,闡釋自然是曾子下面的語句:「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由修身而說立志:君子博學而日參省乎己,則知明而行無過矣。
「好。」四名講郎都給了好評,點評了一番,對小胖兄寄予厚望。
陳嘉運琢磨了下,第二個開口。但其發言平平。沒有新意。喬如松第三個發言:「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以此來闡釋他的立論。
「好。」六名講郎俱是稱讚。喬如松的易經水準已到了相當深度。
山長張安博微微一笑,「善!」
六位講郎都笑起來,各自品茶。空氣中的競爭氛圍轉緊。
喬如松對經義的理解比羅向陽更深一籌。拿了個圈。又是第一等。剩下還沒有發言的四人身上壓力陡然增大。
但,公孫亮溫潤如玉的一笑,翩翩君子風度,跪坐直身,朗聲道:「弟子以荀子的觀點來釋義: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鍥而舍之,朽木不折;鍥而不捨,金石可鏤…」
困境之中,也要積累。鍥而不捨,金石可鏤。終有達成所願的那一天!守得雲開見月明。
大師兄就是大師兄。
「好。」喬如松、公孫亮的釋義都是一陣喝彩。吳講郎對駱講郎道:「這二人是我書院的佼佼者。」連山長張安博都滿意的捻須而笑,「善。」
公孫亮以樂觀、鍥而不捨的精神來應對困境,比喬如松的自強、厚德,等待困境改變的時機的立意要稍勝半籌。
喬如松、公孫亮的觀點精彩紛呈,引得講郎們、山長也各抒已見,闡述自己的理解、想法。思想的火花在碰撞。
一個比一個強!